找回密码
 注册
搜索
热搜: 活动 交友 discuz
查看: 12067|回复: 13

阿姜查的禅修世界-戒

[复制链接]
发表于 2009-2-15 14:25:3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阿姜查的禅修世界-戒(第一部)




目录:

推荐序 这本书将改变你的生命

推荐序 与证悟者的生命相遇

导论 灭苦之道

(作者简传) 阿姜查

前言 关于这颗心

第一章 与「法」同住世间

第二章 使心变好

第三章 感官接触——智慧的泉源

第四章 了解戒律

第五章 维持标准

第六章 为何我们生于此?

第七章 欲流

第八章 实相的两面

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

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,没有账号?注册

×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6:10 | 显示全部楼层
推荐序 这本书将改变你的生命

  我不太晓得如何介绍这位我所见过最有智慧的人才好。只要有他在的地方,就有机锋与活力、率真与实话、庄严与亲密,以及幽默与严肃的戒律、动人的悲心与自然的解脱。阿姜阿玛洛(Ajahn Amaro)对本书精彩的导读,将他描写得很传神。
  多数阿姜查的教导,是藉由举例、譬喻与活泼的对话所作的即时开示。他的教导直接而诚恳,没有任何保留。「观察人世间的苦因,它就像这样。」他会如此说,而将我们的心导向实相。因为他是个拥有十八般武艺的巧师,他与每位访客都坦诚相见,对眼前的处境皆保持幽默与直观,因此,很难完全用语言捕捉他教学的活力。所幸他的遗产还包括近两百座寺院、许多活生生的优秀传法弟子、数百卷泰语绿音带,以及数百万个被其智慧感动的人。
  在这些篇章中,你将发现阿姜查的另外一面,有条不紊与略微严肃的一面,它们的场合主要是针对比丘、比丘尼与访客团体所举行比较有系统的长篇开示。在这些教导中,他邀请我们所有人省察教法的本质,思惟它们,并将之谨记在心。在这本书中,他不厌其烦地提醒我们,无论我们是谁,生命的状态都是不确定的:「如果死亡在你里面,那么你可以逃到哪里去呢?无论是否害怕,你都一样会死;死亡是无法逃避的,」以这个事实为基础,他举出超越生死轮回的解脱之道。「这是重点:你应该持续思惟,直到放下为止。那里一无所有,超越善恶、来去与生灭。训练还颗心,安住于无为法中,」他宣称,「解脱是可能的。」
  那些会遵循这位亲爱导师教导的人,都一定愿意探索他们自己的心,把结松开,放下执著、恐惧与我见。「如果你真的了解,则无论你过的是哪种生活,你时时刻刻都可以修行。为何不试试看呢?」阿姜查建议,「它将改变你的生命!」
  愿阿姜查所传达慈悲佛陀的祝福,能充实你的心灵,并利益十方一切众生。
  献上我诚挚的敬意。

  杰克•康菲尔德
  于心灵磐石中心
  加州•伍德克,2002年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6:50 | 显示全部楼层
推荐序 与证悟者的生命相遇

  世界上的佛法书有两种,一种是为了满足读者的理性追求而写成的,例如图书馆里满柜子能增长佛法知识的书;另一种则是让我们在书中探险,而在路途中与另外一个生命的相遇,就如《阿姜查的禅修世界》这套书。
  (全心融入贴近阿姜查的心灵世界)
  这套书不是阿姜查特别为告诉读者什么刻意所写的,而是一群泰国比丘、农民、官员、西方嬉皮、教授等,在面临生命困顿,企图从佛法寻求答案时,与这位慈悲长者的心灵对话。
  对本书的读者而言,如何在这些随机的对话中,找到属于自己的启示呢?我想很关键的一点是,千万不要用第三者的旁观心情,以喝茶读小说的态度,「在一旁」轻松阅读;而是要将自己全心融入,才能真正尝到阿姜查以毕生经验,顺手捻来的简单话语里所蕴含的无穷滋味。如果你可以试著贴近阿姜查,顺著他所锐的个人经验,去观察自己,在自身上运作,你就会在书中与这位证悟者的伟大心灵相遇。
  (阿姜查的修行方法来自森林的体验)
  在今天这个资讯取得非常容易的时代,学习佛法的方式很多,而阿姜查为何偏偏选择森林苦修这古老的头陀行呢?在原始森林中,人类无法享有现代文明所提供的安全与凭障,更没有社会与物质的支持。生活在其中,人类不再是唯一的主控者与活存者,他必须学习森林中的其他生命和平共存,赤裸裸地独自面对动物的威胁、疾病的侵袭,以及巨大的死亡恐惧。这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修行方式,但却能打开了心灵的无限可能。让我用我的一位朋友的经验,来说明在原始森林中,心灵是如何被开发的微妙过程。
  我的这位朋友是个女企业家,在矽谷拥有百万美金的股票,却为了治病而走进森林禅修。刚开始,她的老师让她待在一个非常简陋但尚有人烟的禅堂禅修,但是她仍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,于是,老师就教她往森林更深处去禅修。当她走进森林里的小木屋,发现满地都是蚂蚁爬上爬下,蜈蚣窜来窜去,蜘蛛还会从天花板垂坠下来。她感到很可怕,根本就无法静下来打坐,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把地打扫干净,或怎样把从虫子赶走……就如所有自许为文明人会有的惯性反应一样:这是我的地盘,非我族类都给我滚。表面上,这只是对舒适环境的基本需要,但更深一层来看,其实是现代人很习惯的一套自我中心的运作。
  这位企业家朋友的转变,来自一位她认为很不认真的禅修者所给的震撼教育——她竟然可以花三、四个小时,只为了将一只掉到坑里的青蛙救起来。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,等那只青蛙爬出坑后,这位森林行者还不停的柔声细语地安抚那只青蛙,就好像在对一个的受惊吓的小孩说:「不要害怕、没事了」……。她被这个举动给深深震撼了。
  于是,她花了七、八个小时,把蚂蚁放在纸上一张一张把牠们请走,并告诉蚂蚁:「我在这儿修行,让你们不要伤害我。」逐渐地,她的心开始感觉到她与这些大自然里的大小生命不再是互不相干的。接著,她和周遭环境的关系就有了奇妙的转变,她似乎觉得牠们是来守护她的。这种密切的连结感,竟使她快速地突破原来禅修的进程。禅修到后来,她听到屋顶传来轻悦的笑声;两天后的清晨,竟发现屋子四周开满了不属于那个季节的花。
  许多选择森林修行的人都有类似这样的历程:从害怕被外来力量侵害的自我中心(恐惧死亡),转化到领悟自己与其他生命息息相关,终至体会生命与生命之间,应该是开放、给予、相容与平等的。
  对阿姜查来说,在艰困的森林苦行里,支持他不放弃的也是对死亡的拥抱、坦然以及真实地面对。阿姜查的伟大,不在于他是一代大禅师,而在于他让我们知道他和我们每一个人一样都怕死,只是他让死能够进入到真实的拥抱历程里,因此能够有多一分的坚持与超越。
  (十年的重病与超越)
  在经过四、五十年的禅修后,阿姜查晚年生了重病,一病十年,到最后几乎没有办法开口讲话,只能用手指比划,可是他仍照样教导别人禅修。肉体上的剧痛中,并没有阻碍他继续与众人分享佛法。
  一般人在学佛时难免会有一种期待:希望藉由学佛可以免于横逆而永处顺境,可是我们迟早会发现,这种期盼并不是一个必然。学佛并不能保证我们一辈子都在顺境中,学佛只是让我们能够身在痛苦里,心却不被痛苦所掌控;透由单钝地接受自身的感受和情绪世界,学会面对这些逆境,并观察我们怎么面对它。
  我们随便翻阅这套书的任何一章,不难发现他经常挂在嘴边的提醒:修行就在我们这个身体。修行不在于我们读了什么书,也不在于我们记得了什么道理,而在于我们能够观察。我们的眼、耳,鼻、舌、身是如何为外界所引动,我们的心又是如何因这些引动而起了喜恶的反应,阿姜查要我们去仔细观察这一连串的变化是如何运作的。
  他所道出的这个单纯的原则:往内去观察我们自己,并不是阿姜查的发明,而是佛陀的方法,也是历代禅修者共同秉持的方法。佛教和其他灵修传统不一样之处,就在于观察此时此刻、观察自己的身心,那么,到底要怎么样去观察呢?
  (以生病的身体为老师)
  在南传巴利经典《相应部》里记载:有一天,佛陀去探望一位生病的比丘,佛陀就问他说可以忍受吗?可以忍受病痛而愁烦不再增加吗?比丘刚开始说不行,觉得身体很痛、心里很烦,还是很难遇。佛陀就对他税,要用自己的心去观察自己和这不舒服的境界的关系,观察痛是如何产生、增加的程度如何,痛是如何在身体里移动,细微的观察所有的变化,如此忍受力就会增强。
  身体不会带给我们快乐,因为肉身会生病、会老化,也会死亡。因此,我们能做的只是培养我们的心,不让它受外在的变化所遮蔽,错把五蕴的感受当成是主宰,其实那只是短暂的现象,可是我们大多没有这层的观察,很容易就被感受的假相所主宰。
  生病的时候,让生病的身体成为我们的老师,就可以引导我们迈入新的道路——让心引领我们。我们可以决定在那时候只做一个好的病人,好好休息,不要再忙著让我们的心去映照外在世界,而是让心映照出我们自己。阿姜查的一生就是告诉我们——照顾我们的心。虽然有很多痛苦在我们的身体发生,在我们的周遭发生,但是我们可以有一条新的路,就是照顾我们的心,让心不会因为身体的舒服与否,就跟著起舞。
  阿姜查的教导重点,就是要我们学习观察自己的心。每个人的心就是一个舞台,台上的舞者自己决定了舞蹈的演出:心,也像一面反射镜,整个世界都是我们心的投射,是我们决定了自己所感受的这个世界,而不是世界真的以我们所认为的面貌存在。
  (修行的道场就是我们的身心)
  阿姜查不断地重复强调:修行的道场就是我们的身心,在我们的六根里、在我们接触外境中去观照。我们必须在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接触外境的当下,去仔细觉察,心如何被这些外境对象引发出不同的反应,而这些反应又如何构成我们一连串的行为,以及一连串的喜恶分别的制约反应。
  阿姜查以非常浅显活泼的比喻,让我们知道如何在这个修行道场里用功,如何在这过程中找到内心的光明、清净与喜悦。他的方法归纳起来,就是戒、定、慧三学。这三个步骤好像是一个连续、互相关联的过程。从观察我们自己的内心做为始点和核心,来指导我们如何去观察自已的内心世界,并从这儿超越和放下、不执著。
  (慧——修行的开始)
  阿姜查认为戒、定、慧三者的核心在于智慧:他不是指开悟这个层次的智慧,而是指我们在面对人世这实存的经验里面,能够去辨识什么会导致痛苦,什么会导致快乐的因果关系的智慧。除非我们能如实的去观察所有的因果相互的变化,我们不会发现自心是如何的被蒙蔽,又如何的自我欺骗。
  但为什么人们不想要脱离苦,原因在于我们根本就不想看苦。因为我们不想看苦,所以不能认知苦,当然就不想脱离苦了。阿姜查用了一个比喻:一个人在袋子里面抓摸,但是他不晓得袋子里是鱼还是蛇,他不知道、也不想看清楚袋里的东西,如果他看到袋里蛇的模样,一定会把手放掉,但他没看见也不想看,才会把手伸进袋里抓摸。我们的烦恼与痛苦也是一样被放在遮蔽的袋子里,如果我们不愿意看,就会被烦恼之蛇所侵害。唯有拥有能够辨识生活中苦之蛇的智慧,我们也才会产生动力,想要寻找到可以脱离苦的方法和机会,让心获得真正的平静。因此,戒、定、慧三学须以慧为发动的开始。
  (戒——修行者的保护衣)
  阿姜查认为,知道苦的因果循环是让我们愿意修持戒律的根本动力。而这些戒律的目的,并不是要控制或形塑我们,而是要让我们保持醒觉,在保持觉察力的增长上去持守这个戒律。所以,犯戒是非关道德的惩罚,而是显示自己的正念还不够强,才会犯戒。持戒,是帮我们在提升内心的专注力与智慧的开发上,建筑一道保护墙。唯有对自我内在的有限性能有所觉察,我们才会意识到需要持戒,以保护自己的生活和世界。阿姜查认为这样的了解就是智慧的发挥,而不在于以这样的规则、规矩,来要求别人或环境,而是从这些规矩里检验和提醒自己,如何让己的觉察力与正念能够持续。
  (定——培养专注平静的心)
  追求内心的平静,关键不在于要有很好的老师,也不在于一定要到特定的地方去,重要的是要懂得训练自己的心。训练我们的心能够找到合适的修行的场所,也就是所谓的「业处」。
  基本上,阿姜查所提出来的是南传佛教一脉的方法,先从观息开始,再从观息到观身,然后观察五蕴,再到观察五蕴的苦无常,进而产生厌离。他的观息方法有个很大的特色,分为两个阶段,第一阶段是先把整个息从鼻端进入到身体,到胸部、腹部,同时仔细观察从吸进来到吐出去的每个历程。等到这三个点让我们注意力安定下来时,第二个阶段就是把这三个点放下,然后单以气息在鼻端或上嘴唇的出入做为观察对象,之后才把正念建立在鼻端呼吸的出入。在这过程最重要的关键就是放松,接著观察三十二分身髪毛爪指甲等。这个南传的观身念处的方法,能够破除我们习惯性地认为身体是「我」的、要保持健康、很害怕受到任何损害的执著,尤其能够看清我们身体是四大组成,没有一个「我」存在。
  观察身体的三十二分身有个好处,对修行过程中身体因修行而产生的疲劳、对天气的热或冷等,会有内在力量能够忍受。这样将有助我们在禅修过程中敢于挑战自己,而让自己的心力可以引导培养专注力。培养专注力的目的是让心能够平静和安定,之后才有能力进一步观察觉知的心。
  (戒、定、慧相互关联,互为因果)
  在这个观心过程里,我觉得最难的,就是它不断重复提醒我们在观照自己的心时,不管是什么念头、感受,都得直接面对它们,去看这些痛苦或快乐是怎么生起的,更要去观这些痛苦或快乐生起的根源是什么。在观的过程中,不管念头是什么,觉知的心若是清净,就可以清楚觉察这些念头所引起的感受与反应,念头只是进来然后就离开,心却不会被这些喜恶情绪带著跑。阿姜查以蜘蛛与蛛网来比喻:蜘蛛结好网以后,就在这个网的中心伺候著,当虫子闯进来,就像烦恼进入,这时蜘蛛就离开网中心去抓这只进来的虫,然后又回到网的中心。
  整个阿姜查的指导就在智慧,关键还是在于我们去觉知自己的心,对于所接触任何状态不执著,可是也不逃避,而是去直接观察。他又用一个很有趣的比喻,说痛苦烦恼都有它们的家,贪有它的家,烦恼、瞋恼也都有它们的家,你就是观察它们,然后让它慢慢回到它各自的家。他用这样的比喻是要告诉我们,对待烦恼不是去讨论应不应该有烦恼,而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著烦恼来了,让烦恼自己回家去,始终保持做「自己做主人」这般的清明。
  我们的内心若有这样的平稳力与觉照力,就是真的定力和智慧。由于定力和智慧的增强,也会进一步地支持与强化戒行。戒、定、慧是互相关联互为因果的,绝不只是单一命题,或者只是阶梯式的次第。戒、定、慧三者相辅相成的关系,在阿姜查这么有修为的禅师的解说下,让我们看出那是一个立体且互动的修行历程。
  (持续精进需要慧力)
  在第三部「慧」篇里,阿姜查告诉我们如何持续地保持精进。禅师比较著重的几个提醒中,第一个就是修行的场所是我们的内心,而非任何其他的事物。阿姜查提醒当时与他一起修学的禅修者:我们有一种习惯,认为要得到修行的成果要累积很多的经验,或者要有很好的老师,这种消费心态,是与切入了解、观察自己的心,进而能够离苦是背道而驰的。
  因为心的特性就是会去抓取对象,这种抓取是一种贪爱,有了贪爱,就会想进一步保持它、拥有它,于是就会对可能失去它、不能掌握它产生恐惧和焦虑。我们长期顺应著心的这个特性活著,在它的惯性思惟下运作而不自觉。我们大部分的时候是活在焦虑、不安与矛盾里,这是由于我们顺著我们的心要去追寻什么、去抓取什么的习惯性导致,这不是法,那么法的价值是什么呢?法的价值就是在看到心是无常的,心所抓取的对象也是无常的,没有一个是永恒不变的,如果有永恒不变的话,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夸大性的期待,导致我们希望它永恒不变,阿姜查在帮助我们看到心的特质,期望我们不要被自己的想法所控制。
  (觉察惯性就可以灭苦)
  不要跟著想法走,但是我们该如何辨识不要跟自己的想法游荡呢?记得!当我们把自己所想绝对化时,就会被自己的想法控制。阿姜查举了好几个很实际的例子,如:有禅修者认为,「放下」这个想法是老师教的,很重要,所以就什么都放下,包括房子破了也要「放下」不管它。这就是把「放下」绝对化,而没有在每一时刻观察我的心与什么样的境界接触,去观察那个苦是如何生起,却把「放下」当成了我唯一想要掌控和自我满足的假相运作。
  我们的心本性本来就是清净的,只要不随著惯性反应进入一个惯性的制约历程,我们在当下就可以灭苦,在当下就不会随着习惯反应而活,而是跟著法。
  什么是「法」呢?就是智者自觉,就是观察我们的心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自己去做的,也没有辨法从外在任何一个资源里面去找到的;只有自己回过来观我们的心,如何生起贪爱与愤怒。在此比较不一样的伦理道德思惟是——只是很单纯地观察,让这些心念能够自己生起,自己息灭,但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并不容易。这需要一颗十分安静、平衡的心,才能观察如此快速的心理活动历程。
  (「受」字诀——切断惯性反应)
  但是,初学者如何才能不跟著自己的习惯反应走呢?阿姜查甚至提出一个口诀——「受」。当快乐或烦恼的感受来了,却一下子断不了的时候,你就念「受」。用这个来切断我们习惯反应的纠缠历程。第二就是去观察内心战场是如何展开,又是如何活动的,但是这个方法需要有一个非常稳定的心做为基础,才能够去看内心还个战场,如果自己的修行不平衡时,有时候去看内在的战场时,常会撑不住,这时就要靠平时累积的「定」力了。
  阿姜查对于观察自心的智慧与累积佛教知识的不同,也提出一个很重要的辨别——知识的累积事实上只是记忆的增加,并不是观察。佛教对我们的心理活动有丰富的细微描述,知道这些描述只是记忆,并不是真的知道,唯有透过自己的观察去体会到这些细微变化,才是真的有了智慧。就像看一个人从树上掉下来,可以知道他撞断几根树枝,但是若是自己从树上跌下来,恐怕就除了感到很痛外,根本就观察不到折了几根树枝。
  重要的是,我们能够观察自己所产生的痛苦与快乐,而且是持续不断地观察,这持续不断地观察以及自我的诚实面对是一种精进,这种精进与平常精进有什么不同呢?关键在于这个精进在于「放下」——不执著我们任何的思考与感觉,只是单纯地观察自己身心世界的活动,而不执著那就是我的身心世界,甚至连想它就是这样的概念都不要生起。
  (分享阿姜查这位老友的心路历程)
  当我们把修行变成一个熟悉的习惯时,心会比较平静,身体的负荷也会比较低,接著就有馀力去观察内心的种种想法是如何生灭,并能随时提醒自己放下、不执著。最后,我们就可以养自己的心像一个空房子,烦恼的客人来了,它也会走。这不是消极被动或弃械投降,而是清楚冷静地让烦恼的客人进来,然后离去。让我们不住任何执著,只活在当下、活在觉知的观照里。
  这是一个方向,有助于我们在面对自己的生活惯性时,可以从佛法里得到脱离自我束缚的苦的可能历程、做法和方向。就如他在书中不断提醒我们,不管我们想修行或根本不想修行,都还是要持续修行,这样才有脱离苦的一天。
  阅读本书可以感受到阿姜查的坦承与慈悲,感觉到他毫不保留地把他的世界与修行的心路历程整个敞开,希望藉由他的历程与经验,让我们对「法」与修行有依循的方向,而且更愿意更喜欢地持续地修行。
  所以读本书时,不妨用遇到一位关心我们心灵成长的老友一般的心情,聆听他的经验分享,并学习将他的指导落实到日常生活中实践。

  释自鼐
  (本文作者为华梵大学助理教授、香光佛学院讲师)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7:30 | 显示全部楼层
导论 灭苦之道

  阿姜查开示一景
  夜幕逐渐低垂,森林响起无数蟋蟀与知了一波波奇异的叫声,稀疏的星光在树梢闪烁。在愈来愈昏暗的天色中,有片温暖的灯光,发自一对煤油灯,照亮了高脚茅篷下的空间。灯光下,十几个人聚集在一个矮小结实的比丘旁,他盘腿坐在藤椅上。空气中弥漫著祥和的气氛,阿姜查正在开示。
  这群人可说是形形色色:最靠近阿姜查(或「隆波」Luang Por,尊贵的父亲,是学生对他的昵称)的是群比丘与沙弥,多数是泰国人与寮国人,但其中还夹杂著几个白人——一个加拿大人、两个美国人、一个年轻的澳大利亚人,以及一个英国人。在阿姜前面,坐著一对衣著入时的中年夫妇——女的绑著头巾并佩戴金饰,男的则衣著笔挺——他是远道而来的国会议员;他们趁公务之便,前来致敬并供养寺院。
  在他们后方不远处,有群为数可观的当地村民,散布在两侧。他们的衬衫与上衣都磨平了,瘦削四肢上的皮肤晒得黝黑与发皱——像当地贫瘠的土地一样干枯。其中有些人是隆波儿时抓青蛙与爬树的玩伴,在他出家之前,每年播种与两季结束收割时,他们都会互相帮忙。靠近后方的一侧,一位来自瑞士夫里堡(Freibrug)的教授,她和另一位同修会的朋友一起前来研究佛教;女众分院的一位美国八戒女①陪她前来,担任森林里的响导与翻译。
  她们身旁坐著其他三、四位八戒女,是来自女众分院的长老八戒女,她们藉此机会前来向阿姜请教一些女众道场的事务,并请他到森林另一边对女众团体说法,距离他上次拜访,已过了好几天。她们在那里已待了好几个小时,因此在致敬后,便与来自女众道场的其他访客一起告辞——她们要赶在入夜前离开,时间已有些晚了。
  靠近后方,在灯光尽头处,坐著一个板著脸约三十几岁的青年。他侧著身体,显得有些尴尬与别扭。他是当地的流氓,瞧不起一切有关宗教的事物,不过却勉强对隆波表达尊敬;可能是源于这比丘强硬的风格以及安忍的力量,以及他认为在所有宗教人士中,他是真正有内涵的——「但他可能是全省唯一值得礼敬的人。]
  他愤怒与沮丧,得了心病。一周之前,跟著他一起混帮派且出生入死的心爱兄弟,在几天前染患疟疾去世了。从那时起,他就感觉心如刀割,人生乏味。「若他是在打斗时被刀砍死,我至少还能报仇——现在我能做什么,找出叮他的蚊子并杀死牠吗?」「为何不去看看隆波查呢?」一个朋友这么对他说,因此他来了。
  隆波在说明时爽朗地笑著,手上拿著一个玻璃杯阐述他的比喻。他已注意到阴暗角落里那个别扭的青年,于是他极力哄劝他到前面来,就好像是在钓一尾难缠与机警的鱼:接下来,这流氓将头埋在隆波的手里,如婴儿般哭泣;接著,他对于他的自大与执著感到好笑,了解到自己并非第一个或唯一一个失去兄弟的人,愤怒与哀伤的眼泪,于是转变成宽心的眼泪。
  这一切都发生在二十个陌生人的面前,不过气氛却显得安全与值得信赖。虽然他们来自各行各业与世界各地,不过此时此地都是「同行法侣」(saha dhammika),以佛教的术语来说,他们都是「老、病、死的兄弟姊妹」,所以同是一家人。
  (阿姜查的教导风格)
  这种场景,在阿姜查传法的三十年中,上演了无数次。有些具有远见的人,经常会在这时带著录音机(并设法找到足够的电池),才能捕捉到收集在本书中的一些谈话。
  读者在阅读书中长篇开示时也应知道,这种情况并不罕见,尤其是在这些非正式的谈话中,无论教学的连贯性,或所针对的对象,都是高度自发与无法预测的。阿姜查在教导时,在许多方面都很像是乐团指挥:不只要领导和谐声响的连贯性,且要注意在场人员的个性与心情;在心中融和他们的语言、感觉与问题,然后自然地做出反应。
  对聚集在他身边的群众,前一刻他可能正在用剥芒果皮的对错方式做比喻,下一刻则以同样就事论事的亲切态度,转而描述究竟实相的本质。前一刻他可能板著脸孔冷淡对待骄傲自大者,下一刻则对于害羞者展现和蔼与温柔的态度。有时,他可能正与村里来的老朋友谈笑,一转身,则盯著某名贪污的上校,恳切地告戒他解脱道上诚实的重要性。几分钟前他可能正在责骂某位穿著邋遢的比丘,接著,让衣服从肩上滑下,露出圆滚滚的肚子。若碰到有人提出机巧的学术问题,想与他做高深的哲学对话以展现才智时,他们经常发现,隆波会将假牙取下,交给随侍的比丘清洗。与他对话者,接著必须通过大师的测试,在清新的假牙装回去之前,透过紧闭的大嘴唇回应他深奥的问题。
  这本合辑中的一些谈话,即出现在这样一种自然的场合,其他的谈话,则是在比较正式的场合,如诵戒结束后,或僧俗二众于朔望之日的集会,无论是前者或后者,阿姜查从未事先准备。本书中没有任何字是说话前预设好的,他觉得这是个重要的原则,教师的职责是根据当时的需要而说法——「若非活在当下,那就不是法。」他这么说。
  有次,他邀请年轻的阿姜苏美多(Ajahn Sumedho,他的首位西方弟子),对巴蓬寺的大众谈话。这是一次震撼教育,不只必须对几百个已习惯阿姜查高水准机智与智慧的听众发表谈话,还必须使用三、四年前才刚开始学习的泰语。阿姜苏美多的内心充满恐惧与想法,他曾读过六道轮回对应心理层次的关系(嗔恨对地狱,欲乐对天堂等),他判断这会是个好主题,并已想好如何遣词用字。在那个重要的夜晚,他自认为发表了一次漂亮的谈话,隔天许多比丘都前来向他致意,称赞他的谈话。他觉得松了一口气,且颇为自得。不久之后,在一个安静的时刻,阿姜查向他示意,直盯著他瞧,然后温和地对他说:「不要再那么做了。」
  这种教导风格并非阿姜查所独有,而是泰国森林传统广泛采用的方式。也许在此有必要先说明这传统的特性与起源,那将更有助于我们了解阿姜查智慧生起的背景。
  (在森林觉悟的森林传统)
  森林禅修传统可说在佛陀出生之前就已存在,在他之前的印度与喜马拉雅山区,不乏有人为了追求精神解脱而离开城市与村庄,独自到山区与森林旷野去。就跳脱世间的价值而言,这是项很有意义的举动。森林是个野生自然的地方,在那里只有罪犯、疯子、贱民和离俗的宗教追寻者——那是个不受物质文明形式影响的地区,因此适合开发超越物质文明的心灵面。
  当菩萨(即得道前的释迦牟尼)于二十九岁离开宫廷时,他便进入森林接受当时瑜伽苦行的训练。这是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,他因为不满最初接受的教导而离开老师,去寻找自己的道路。他确实办到了,在尼连禅河②畔的菩提树下,位于现在印度比哈尔邦(Bihar)的菩提伽耶(Bodh—Gaya),发现了真理的准绳,他称之为「中道」。
  佛陀经常被描写成是在森林诞生,在森林觉悟,一辈子都在森林中生活与讲学。若可以选择,森林是他最优先挑选的生活环境,因为他说:「如来乐住于隐处。」现在大家熟知的泰国森林传统,遵循的是佛陀所鼓吹的精神生活,且依据佛陀时代的标准修行。它是佛教的南传支派,经常被称为「上座部」(Theravada)。
  (上座部的传承)
  就简略的历史记载来看,佛陀去世后不久,便有一次大型的长老集会,目的是结集教法与戒律,使用的标准语言形式被称为巴利语(Palibhasa)——「经典语言」。百年之后,这些结集的教法便成为巴利藏经的核心,是后来佛教各派的共同基础。一百多年后,他们又举行第二次结集,再次检视一切教法,试图调和各方意兄。不过,结果是造成僧伽的第一次重大分裂。多数僧伽希望改变其中一些规则,包括允许出家人使用金钱。
  少数团体对于这些可能的改变抱持谨慎的态度,他们宁可这么想:「嗯!不管它是否有意义,我们希望按照佛陀与他原始弟子们的方式去做。」那些小团体据悉是由长老(巴利语thera,梵文sthavira)们所组成。又过了大约一百三十年后,他们逐渐形成,「上座部」(Theravada),其字面上的意思是「长老们的说法」,那已成为他们一贯的宗旨。这传统的特质可以如此形容: 「无论好与坏,那都是佛陀制定的方式,因此,那也是我们要做的方式。」它一直拥有这种特殊的保守特质。
  如同一切宗教传统与社会团体,一段时间后,佛教出现许多派别。据传在佛陀灭后两百五十年,在印度阿育王的统治时期,对于佛陀教义持有不同见解的教派与传承,总共有十八个,也许还更多。在斯里兰卡也建立了一个传承,由于地处偏远,恰好避开印度的文化动乱,那是婆罗斗教的复兴这动,以及从西方到东方的宗教冲击,这些全都造成了佛教思想新形式的崛起。这传承以它自己的方式发展,较少外来的输入与刺激,它发展出自己对巴利经典的注解与诠释,重点不在于发展新观点以面对其他信仰的挑战,而是增加对巴利经典细节的探讨。有些以譬喻为主,是为了吸引一般社会大众的心;有些则较哲理化与形上化,诉求的对象是学者。
  上座部佛教就如此走出自己的风格,尽管印度次大陆上有战争、饥荒与其他文化动乱,上座部还是保留原貌至今,主要是因为它最初是在一个比其他地方都更安全的避风港——斯里兰卡岛上建立的。虽然其他佛教部派也在此弘传,不过,上座部佛教始终是该岛的主要宗教。
  这传承最后传播到南亚地区,传教士在不同时期从斯里兰卡与印度出发,到达泰国、柬埔寨、寮国,后来再从这些地方传入西方。上座部在这些地区传播时,仍维持以巴利藏经为信仰主轴的传统。当它在新国家建立时,始终对原始教法保持强烈的尊重与敬意,并尊重佛陀与原始僧伽——最早的林住比丘们的生活型态,这模式就如此被代代传承下来。
  (森林传统的衰退与复兴)
  显然地,千百年来政治情势起起伏伏,不过这传统始终维持不坠。当斯里兰卡的宗教出现危机时,一些泰国比丘就前来扶持;而当它在泰国衰退时,一些来自缅甸的比丘则前来挽救——数百年来,他们都一直相互扶持。因此这传承才能持续流传,且仍保有大部分的原始面貌。
  除了衰退以外,这些循环的另一个层面是关于成功的问题。经常,当宗教顺利发展时,寺院会变富有,整个系统接著会虚胖与腐化,然后被它自己的重量压垮。此时,就会有个小团体说:「让我们重新回到根本上!」他们出离世间,进入森林,恢复遵守律法的原始标准,修习禅定,并研究原始教法。
  注意这个循环很重要:进步、过度膨胀、腐化、改革,这过程在其他佛教国家的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次。诸如西藏的巴楚(Patrul)仁波切,以及中国的虚云老和尚(两者都出现在十九世纪末、二十世纪初),观察这两位杰出人物的生活与修行,完全符合森林传统的精神。这两位大师选择过最简单的生活,且严格持戒,都是拥有高深禅定与智慧的老师。他们极力避免阶级与俗务的牵绊,透过智慧与戒德的纯粹力量,发挥深还的影响力。这也是泰国伟大森林阿姜们典型的生活型态。
  十九世纪中期以前,泰国佛教有各式各样的地方传统与修行,但精神生活则普遍坠落,不只戒律松弛,教法也混杂密咒与万物有灵论的痕迹,且几乎不再有人修定。除此之外,也许最重要的是,学者所持的正统意见(不只是懒散、无知或困惑的比丘),皆认为在此时代不可能证悟涅盘,事实上,甚至连入定也不可能。
  这是振兴森林传统者拒绝接受的事,也是导致他们被当时大长老僧伽会③视为异议者与麻烦制造者的原因,其中许多人(包括阿姜查),受到他们自己上座部传统内多数研经比丘们的鄙视,因为森林比丘们主张:「你无法从书本中得到智慧」。
  关于这点有必要多加阐述,否则读者或许会质疑,为何阿姜查在某种程度上反对研究——特别是上座部被认为是最尊敬佛语者。这对泰国森林僧的描述是个关键:决定将焦点放在生活风格与个人体验上,而反对书本(特别是注释书)。有人可能会觉得,这种想法过于放肆或自大,或可能是不学无术者的嫉妒表现,除非他了解到,学者的诠释正在将佛教带入黑洞中。总之,那是种有助于心灵改革的情况,正是这种肥沃的土壤,促成森林传统的复兴。
  (阿姜曼影响了森林传统)
  若没有一位特殊大师的影响,泰国森林传统不可能存在于今日。他就是阿姜曼•布利达陀(Ajahn Mun Bhuridatta),一八七O年生于泰国紧临寮国与柬埔寨的乌汶省(Ubon Province)。从当时到现在,那里都是不毛之地,不过也正是这块土地的艰苦与人民的和善性格,成就了世间稀有的心灵深度。
  阿姜曼年轻时拥有活泼的心智,他在即与歌谣(泰文morlam)的民俗艺术方面表现优异,并热衷于心灵修行。在成为比丘之后,前往追随一位稀有的当地森林比丘阿姜扫(AjahnSao),向他学习禅定,并了解到严持戒律对于心灵进步非常重要。他成为阿姜扫的弟子,积极投入修行。
  这两个元素(即禅定与严格的戒律),虽然从现在有利的位置来看可能并不起眼,然而,当时戒律在整个地区已变得非常松弛,而禅定更是受到很大的怀疑——可能只有对黑暗艺术有兴趣的人,才会笨到去接近它,它被认为会让人发疯或使心灵著魔。
  阿姜曼适时且成功地对许多人解释与证明禅定的功效,并成为僧团更高行为标准的典范。此外,虽然地处偏远,他仍成为全国最受敬重的心灵导师。几乎所有二十世纪泰国最有成就与最受尊敬的禅师,若不是直接师承于他,就是受到他的深刻影响,阿姜查也是其中之一。④
  阿姜查出生在泰国东北部乌汶省家村里一个和谐的大家庭。约九岁时,他选择离开家里,到当地的寺院居住。他先出家成为沙弥,由于持续感受到宗教生活的习唤,在届满二十岁时便受具足戒。身为年轻的比丘,他研读了一些基本的法义、戒律与经典。之后,由于不满村庄寺院的戒律松弛,以及渴望得到禅定的指导,于是离开这些相对安全的限制,采取头陀(tudong)比丘的苦行生活。他参访了几位当地的禅师,并在他们的指导下修行。他以头陀比丘的形式云游了好几年,睡在森林、岩穴与墓地里,并曾与阿姜曼有过一段短暂但充满悟性的相处时光。
  (阿姜查向阿姜曼请益)
  根据由帕翁努(Phra Ong Neung)比丘所作,即将出版的隆波查传记《乌汶的珍宝》或《莲花中的珍宝》(Uppalamani)有段关于他们相遇的最重要描述:
  两安居结束,阿姜查与其他三位比丘、沙弥与两位在家人动身,长途跋涉走回伊桑(1shan,泰国东北方)。他们在邦高(BahnGor)暂停,休息几天后,继续朝北展开两百五十公里的行脚,到了第十天,他们抵达塔帕农(That Panom)的大白塔,一座古代湄公河岸的遗迹,礼拜供奉在该处的佛陀舍利后,便继续行脚。沿途发现路上有森林寺,就留下来过夜。即使如此,那仍是一段艰辛的旅程,沙弥与在家人纷纷要求回头。当他们最后抵达阿姜曼的住处沛塘寺(Wat Peu Nong Nahny)⑤时,一行人只剩下三位比丘与一名在家人。
  当他们走进寺院时,阿姜查立即被它祥和与幽静的气氛所感动。中央一座小会客厅,打扫得一尘不染,他们见到几位比丘正在安静地干活,散发出谨慎而沈著的优雅气质。这座寺院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觉——静默中充满著奇异的活力。阿姜查与他的同伴受到亲切的招呼,并被告知帐伞(泰文glot,撑开蚊帐的大伞)摆设的位置,然后,他们痛快地洗澡,洗去一路的尘垢。
  到了晚上,这三位年轻比丘将只层袈裟整齐地披在左肩上,怀抱著既期待又畏惧的忐忑心情,前往会客木屋,向阿姜曼⑥顶礼。阿姜查双只膝跪地爬向大师,另外两位比丘则在他的两侧,他们逐渐接近一个瘦小而年老,却坚毅如钻石般的身影。当阿姜查向他顶礼三次并选择适当的距离坐下时,不难想像阿姜曼深邃而透澈的眼神是如何凝视著他;一位坐在阿姜曼稍微后面的人慢慢挥舞扇子驱赶蚊子。当阿姜查的眼光向上时,瞥见阿姜曼的锁骨明显地突出苍白皮肤上的袈裟,而他的薄唇则被蒟酱汁染红,与他奇异的光采形成醒目的对比。基于比丘之间尊敬戒腊的习俗,阿姜曼首先询问访客,他们出家的时间、在哪些寺院修行、旅途的细节,以及是否对修行有任何疑惑?阿姜查吞了一下口水,是的,他有。他过去一直热心研究律典,不过却遇到挫折。戒律似乎太繁琐了,很难落实,似乎很难持守所有的规则,标准在哪里呢?阿姜曼向阿姜查建议「世间的两个护卫」——惭与愧⑦为他的的基本原则。有了这两种美德,其他的就会随之而来。他接著便开始讲述戒、定、慧三学,四正勤⑧与五力⑨。他的眼睛半闭,声音愈来愈洪亮而迅速,如同在逐步换向更高速的排档。他斩钉截铁地描述,「实相」与解脱之道,阿姜查与同伴听得浑然忘我。阿姜查后来说,虽然他走了一整天的路已筋疲力竭,听到阿姜曼的开示却让他倦意全消;他的心变得平静而澄澈,觉得自己好像从座位上飘到空中。直到深夜,阿姜曼才结束谈话。阿姜查回到伞帐,神采奕奕。
  第二晚,阿姜曼给了他们更多的开示,阿姜查觉得他对修行已不再有任何疑惑。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法喜,现在要做的,只是把了解化成行动。确实,这两晚带给他最大的启发,是阿姜曼的训诫让「见识实相」(sikkhibhuto)。但最清楚的解释,就是给他一个至今仍欠缺却必要的修行背景或基础,即心本身与心里刹那生灭状态之间的区别。
  「阿姜曼说,它们只是状态,因为不了解这点,我们才会将它们视为真的,视为心本身;事实上,它们都只是刹那的状态。当他那么说时,事情突然变清楚了。假设心中有快乐——对心本身而言,它是不同的事,是不同的层次。若你了解这点,你就可以停止,可以将事情放下。当世俗谛(世间共许的实相)被如实看见时,它就是腾义谛(究竟的实相)。多数人把每件事都混为一谈,说成心本身,但事实上,有心的状态和对它们的觉知。若你了解这点,就差不多了。」
  到了第三天,阿姜查顶礼阿姜曼后,就带著他的夥伴告辞,再次追入普潘(Poopahn)偏僻的森林中。他就此离开沛塘寺,再也没有回来过⑩;不过,他的内心满怀启发,一生受用不尽。
  (建立森林修行体系)
  一九五四年,在经历过许多年的行脚与修行后,他受邀前往靠近出生地邦高村旁的浓密森林安居。这片树林无人居住,是公认毒蛇、老虎与鬼魅的出没处,就如他所说的,是最适合森林比丘居住的理想地点。一座大型寺院围绕著阿姜查建立起来,愈来愈多比丘、八戒女与在家居士前来听他说法,并留下来和他一起修行。如今在泰国与西方,共有超过两百座山丘与森林分院住著他的弟子们,在那里禅修与传法。
  虽然阿姜查在一九九二年逝世,他所建立的修行体系仍持续在巴蓬寺与其分院流传。通常一天有两次团体禅修,且有时会有一位资深教师开示,禅修的核心是生活的方式。出家人除了劳动之外,还要染整与缝补自己的袈裟,尽量做到自给自足,并维持寺院建筑与地面的整洁。他们过著简朴的生活,遵从托钵与日中一食,以及限制私人财物的头陀苦行。森林各处散布著比丘与八戒女独居、禅修的茅篷,他们还在树下干净的路上练习行禅。
  在西方一些寺院与泰国少数寺院中,禅修中心的地理位置即说明这风格可能略有差异。例如,瑞士的分院是座落在山脚下村庄里的老旧木造旅馆,虽然如此,简朴、安静与严谨的精神,仍是它们一贯的基调。严格持守戒律,在和谐与有条不紊的团体中,过简易与单纯的生活,以便让戒、定、慧能善巧与持续地增长。
  除了住在固定场所的寺院生活之外,在乡间行脚,朝圣或寻找独修静处的头陀行,仍被认为是修行的重点。虽然泰国的森林正在快速消失⑾,过去在行脚时经常会遇到的老虎与其他野生动物也几乎绝迹;不过,这个生活与修行方式仍可能持续下去。
  这个修法不只在泰国,被阿姜查、他的弟子们与其他森林僧保存下来,它也在印度与其他许多西方国家,被他的比丘与八戒女弟子们延续著,例如:向当地居民托钵维生,只在日出与中午之间进食,不携带或使用金钱,以及睡在任何能找得到的遮蔽处。
  智慧是一种生活与存在的方式,阿姜查努力将简单的出家生活形式完整地保存下来,以便现代人依然能学习与修行佛法。
  (阿姜查对西方人的教导)
  有个广泛流传并已得到证实的故事。一九六七年,在新出家的阿姜苏美多抵达并请求阿姜查指导之前不久,阿姜查开始在森林里建造一座新茅篷。正当要安置角落的柱子时,一个帮助建筑的村民问到:「咦?隆波!我们为何要盖这么高?屋顶比平常需要的高出很多呢!」他很困惑,如这种建筑的空间通常都设计成足以让一个人安住即可,—般是八乘十呎见方,屋顶的高度则大约七呎。
  「别担心,不会浪费的,」他回答:「有天,一些西方比丘会前来此地,他们比我们高很多。」
  在这第一位西方学生抵达后,人潮即连年和缓而持续地涌入阿姜查寺院的大门。从一开始,他就决定不给这些外国人任何特殊待遇,而是让他们尽量适应当地的气候、食物与文化,并进一步利用任何他们可能感到的不适,作为开发智慧与耐心的方法。智慧与耐心,是他认为修行进步的核心特质。
  尽管有让僧团处于单一和谐标准的重要考量,不让西方人有任何特殊待遇,但于一九七五年,在因缘际会之下,国际丛林寺(Wat pah Nanachat)仍然在靠近巴蓬寺处成立,专供西方人修行。
  说话当时,阿姜苏美多与一小群西方比丘,正准备前往靠近姆恩(Muhn)河畔的分院,他们彻夜停留在朋怀(Bun Wai)村外的小森林,碰巧那里有许多村人是长期追随阿姜查的信众,他们既惊且喜地看著这群外国比丘,一起走在他们满是灰尘的街道托钵,他们询问这些比丘,是否可在附近的森林安住下来,盖座新寺院。阿姜查应许这个计划,这针对与日俱增有志于出家的西方人所设的特别训练寺院,于焉成立。
  不久之后,阿姜苏美多于一九七六年受到某个伦敦团体的邀请,前往英格兰建立一座上座部寺院。翌年阿姜查前来,将阿姜苏美多与其他几位比丘留在汉普斯戴德寺(Hampstead Vihara),一栋位于伦敦北方闹街道上的公寓住宅。几年之后,他们搬到乡下,并建立了好几座分院。
  (阿姜查的弟子们向西方传法
  从那时起,阿姜查的资深西方弟子们,就在世界各地展开建寺与弘法的工作,其他寺院陆续在法国、澳大利亚、瑞士、义大利、加拿大与美国等地成立。阿姜查本人曾于一九七七、一九七九年两度前往欧洲与北美,并全力支持这些新机构的建立。他曾说过,佛教在泰中,就如一棵老树,过去曾繁荣茂盛,现在它老了,只能结出几颗又小、又苦的果实。反之,佛教在西方,就如一株年轻的树苗,朝气蓬勃并充满成长的潜力。不过,它需要适当的照顾与支持,才能顺利地茁壮。
  一九七九年访问美中国时,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:
  在西方,英国是个适合佛教建立的好地方,但它也是个古老的文化:美国则不然,它拥有年轻国家的精力与可塑性——这里的每件事都是新的,只有这里才是佛法真正可以兴盛的地方。
  当他对一群刚成立佛教禅修中心的年轻美国人说话时,还加入这样的警语:
  你们将能在这里成功地弘扬佛法,前提是要敢于挑战学生的欲望与成见(直译为「戳他们的心」),若能如此做就会成功;若无法这么做,若为了讨好他们而改变教导与修行,以迎合人们既有的习惯与观念,你们将会一败涂地。
  虽然这本书包含许多清楚的佛法解释,不过若先将本书常用的关键字、态度与概念釐清,或许会更有帮助,尤其是对那些不熟悉一般上座部说法,或特殊泰国森林传统的人而言。
  (四圣谛是佛教的基因密码)
  虽然佛教各种传统中都有静多佛经,但有种说法是,整个教法都包含在他最早的开示——《转法轮经》(Dhammacakka-ppavattana-sutta)中,那是他觉悟不久后,在波罗奈国⑿的鹿野苑对五比丘所说。在这简短的开示中(大约只需二十分钟就可诵完),他解释了中道与四圣谛的本质。这教导通用于一切佛教传统,就如一粒橡树籽包含了最后长成巨大橡树的基因密码一样,一切多采多姿的佛陀教法,都可说是从这「根本智」⒀中衍生出来的。
  四圣谛的形成,就如同阿轮吠陀⒁的医方解释:(一)病症:(二)原因:(三)预后;(四)治疗。佛陀总是充分利用当时人们熟悉的架构与形式,此例即是他心中的蓝图。
  第一圣谛(病症)是苦(dukkha)——我们会感到不圆满、不满足与痛苦。虽然我们也可能会对一个粗糙或超越的本质,有刹那或长时间的快乐;不过,心总是会有不满的时候。这范围可能从极度痛苦,到一些无法持久的微细乐受——这一切都隶属于「苦」的范畴。
  有时,人们阅读第一圣谛,却将它误解为绝对的陈述:「一切领域的实相都是苦的。」这陈述为一切事物作了价值判断,不过那不是此处要表达的意义。若是如此,那就意味著每个人都没有解脱的希望,而觉悟事物存在实相的「法」,也无法带来安稳与快乐;然而,根据佛陀的智慧,是可以的。
  因此重点是,这些是「圣」谛,而非「绝对的」真理。它们是在相对真理的意义下,名之为「圣」;不过,当它们被了解时,会为我们带来「绝对」或「究竟」的领悟。
  第二圣谛是苦的起因,是以自我为中心的「渴爱」(巴利语tanha,梵文trsna),原文字面上的意思就是「口渴」。这渴爱或执著,就是苦的因:可能是对感官欲乐的渴爱、成为什么的渴爱、身分被肯定的渴爱,也可能是不要成为什么的渴爱,或消失、消灭、摆脱的欲望。这有许多细微的面向。
  第三圣谛是苦灭(dukkha-nirodha),即预后,nirodha的意思就是「灭」。这意思是,苦或不圆满的经验可能消失,可能被超越,可能结束。换言之,苦并非绝对的真理,只是一种暂时的经验。心可以超越它,获得解脱。
  第四圣谛是灭苦之道,是到达第三圣谛的方法,从苦的起因到达苦灭。其处方是八正道,其要素为戒、定、慧。
  (颠扑不破的因果法则)
  佛教的一个重要世界观,是颠扑不破的因果法则——每项行为都有一个同等与反向的作用力。这不只见于物理世界,更重要的是,也适用于心理与社会的领域。佛陀深入实相本质的智慧,让他了解到这是个道德的宇宙: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——自然即是如此运作。无论是现世受报,或未来世报报,符合因的果报必然会出现。
  佛陀并澄清,「业」(巴利语kamma,梵文karma)的关键因素是动机。如同上座部经典中最著名,也最受喜爱的《法句经》(Dhammapada)卷首所说:
  心是一切事物的先导:以恶心思考与行动,优愁必将随之而至,就像车辙跟在牛车后面一样;以善心思考与行动,快乐亦必随之而至,如影随形,永不分离。⒂
  这个理解,多数的亚洲地区很早以前就知晓并视为理所常然,本书中的许多开示也处处看得到回响。虽然在佛教世界里,它算是一种信仰;不过,它同时也是可透过经验被认知的法则,并非被当成老师的保证或某种文化使命,而被盲目的接受。当阿姜查遇到不相信这说法的西方人时,他不是批秤他们,或驳斥他们持有邪见,或觉得必须让他们以他的方式去看事情。他对有人能以如此不同的态度看事情感到有趣,会请他们描述自己如何看待事情运作,然后由此展开对话。
  (每件事物都一直在变化)
  本书书,另一个他经常反覆谈论的教学重点,是存在的三个特徵。从佛陀的第二次开示(即《无我相经》,Anattalakkhana Sutta),以及他往后的教学生涯中,都一再强调一切现象,无论是内在或外在、心或身,都有三个不变的特徵——无常、苦、无我(anicca,dukkha,anatta),每件事物都一直在变化:没有任何事物能一直圆满或可靠;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真的被说成是「我的」,或有个真实不变的「我」。当这些特徵透过直接体验、了解与觉知时,智慧就真的可说是露出了端倪。
  无常是智慧生起的三个要素中的第一个,阿姜查长久以来一直强调,无常的思惟是智慧的首要入口。如同他在<静止的流水>中所说:
  在此所说的不确定性就是「佛」,「佛」就是「法」,「法」就是不确定性。凡是看见事物的不确定性者,就看见它们不变的实相。「法」就是如此,而那就是「佛」。若见「法」,就见「佛」;见「佛」,就见「法」。若你觉知事物的无常或不确定性,就会放下它们,不执著它们。
  这是阿姜查教学的特色,他习惯使用人们较不熟悉的「不确定性」(泰文my naer)来代替「无常」。「无常」会让人感觉比较抽象或专门,「不确定性」则更能妥贴地传达遭遇变化时心中的感觉。
  (透过否定的方式表达)
  上座部教法一个最重要的特色,以及本书常使用的说话方式,是探讨它们「不是」什么,而非它们「是」什么,以此来解释实相与到达实相的方法。在基督教的神学语言中,这被称为是种「遮遣的(apophatic)方式」——谈论上帝不是什么,相对于「直说的(kataphatic)方式」——谈论上帝是什么。这种「遮遣」的阐述风格,也称为「透过否定的方式」(vianegativa,千百年来,不少重要的基督徒使用遇,其中一个立
即浮上心头的人物,是著名的神秘主义者兼神学家,基督教的圣约翰⒃。这风格的范例从其诗作<登上加氽默罗山>(Ascent of Mount Carmel)即可看出端倪,他如此叙述心目中最直接的灵修方式(即直上山顶):「没什么,没什么,没什么,没什么,即使站在山上,也没什么。」
  巴利经典拥有许多相同的「透过否定方式」的风格,常被读者误解为虚无主义的生命观。实相虽然无法往前更进一步,不过我们很容易由此看出误会如何形成,尤其若有人是来自于习惯以肯定方式表述生命的文化。
  有一次,在佛陀觉悟后不久,他走在摩竭陀国(Magadhan)乡村的路上,前往寻找之前和他一起修苦行的五名同伴。途中,另一位头陀行者优婆伽(Upaka)看见他走来,深受佛陀外表的震撼。不只因为他是位刹帝利王子,有著皇室的气质;且因他身长六尺以上,相貌堂堂,却穿著头陀行者的破衣服,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。优婆伽深受感动:
  「朋友!你是谁?你的脸如此明亮与洁净,你的态度如此威严与平静,你一定发现了什么伟大的真理,朋友!你的老师是谁?你又发现了什么?  才刚觉悟的佛陀回答他:「我是一个超越一切烦恼者,一个全知者。我没有老师,我是世上唯一的正觉者,没有人教我这个——我是靠自己的努力完成的。」
  「你的意思是说,你宣称自己已战胜生与死?」
  「是的,朋友!我是个胜利者;现在,在这心灵盲目的世上,我将前往迦尸国(Varanasi),敲响无死的鼓声。」
  「祝你顺利,朋友!」优婆伽说,然后摇著头,走另一条路离开。(《大事》第一篇,第六页)
  (实相难以言传别愈描愈黑
  佛陀从这次相遇了解到,直接宣示事实不一定能激发信心,也不见得是与他人沟通的有效方法,因此在抵达迦尸国外的鹿野苑,遇见先前的同伴时,他探取一种更接近「分别论说」(vibhajjavada)⒄的方式,所以才有四圣谛准则的产生。这反映了表达形式的转变,从「我已获得正等正觉」,到「让我们探讨人为何会感到不圆满(苦)」。
  佛陀的第二次开示(即《无我相经》),也是他在迦尸国鹿野苑所说,且是让五比丘觉悟的教法,就充分发挥,「透过否定的方式」。在此并不适合详细阐述该经,不过,简单来说,佛陀以寻找自我(巴利语atta,梵文atman)为主题,让人们藉由分析,去发现自我并无法在身或心的元素中找到,藉由如此的陈述,他说:「于是,睿智的圣弟子们,对色、受,想,行,识,皆不再渴爱。」心就这样获得解脱。一旦我们放下错误的执著,实相就会呈现出来。由于实相难以言传,因此最适合也最不让人误会的方式,就是留白,别愈描愈黑——这就是「否定方式」的本质。
  (避免谈论成就或禅定的境界)
  绝大多数佛陀的教法,尤其是在上座部传统中,就是如此表现解脱道的本质,这是遵循它的最好方式,而非热烈地添加说法于标的上。这也是阿姜查的主要风格,他尽量避免谈论成就或禅定的境界,以此对治心灵唯物论(获胜心、兢争与嫉妒),并让他们的目光放在最需要的地方——解脱道上。 
  若情况需要,阿姜查谈论起究竟实相也很有特色,那就是明快与直接。关于<趋向无为>、<胜义>与<无住>的谈话,都是这方面的范例。不过,若他认为一个人的理解还不成熟,而他们却仍然坚持询问胜义的特质(例如他在<什么是「观」?>中的对话),他会巧妙地回答,如同他在那次对话中所说: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,我们不称它为「任何东西」——它就是那样存在!一切都放下。」(直译为:若那里还有什么,就把它丢去喂狗!)
  (教法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正见与戒)
  当被问到,他认为什么是教法中最重要的元素时,阿姜查经常回答,根据他的经验,一切心灵提升都得依赖正见与纯净的行为。针对正见,有次佛陀说:「就如黎明预示日出一样,正见是一切善法的先导。」建立正见的意义是,第一、拥有一张值得信赖的心与世间的地图,特别是关于业报法则的正确评价;第二、依据四圣谛去生活,据此将受、想与行的流动,转变成智慧的燃料。将这四点变成罗盘的方位,可以藉此调整我们的理解,并导正我们的行为与动机。
  阿姜查将「戒」视为心的大守护者,并鼓励所有认真追求快乐与光明人生的人,都要用心持戒——无论是在家众的五戒⒅,或出家众的八戒⒆、十戒⒇与具足戒(21)。戒律,即善的行为与话语,能直接让心与「法」一致,成为定、慧与解脱的基础。
  内在的正见必然导致外在的持戒,反之亦然,它们是相辅相成的。若了解因果,明白渴爱与痛苦的关系,我们的行为自然就会更加调和与自制。同样地,若我们的言行是恭敬、诚实与仁慈的,就能创造出内在平静的因,如此将更容易让我们了解控制心的法则与它的运作,而正见也将更容易生起。
  阿姜查经常提起的这层关系有个特别的结果,就如他在<世俗与解脱>中所说,一方面既洞见一切世间法(例如金钱、修道生活与社会习俗)的空性,一方面又完全尊重它们。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矛盾,不过他了解,中道是解答这类难题的同义词。若执著世间法,就会被它们压迫与限制;而若想要对抗或否定它们,将会发现自己陷于失落、冲突与迷惑中。他了解这点,只要秉持正确的态度,两者都可获尊重,且是以一种自然与自由的方式,而非被迫或妥协的方式。
  可能是由于他在这领域拥有深奥的智慧,因此,才能一方面保持比丘坚苦卓绝的传统与苦行,一方面又能完全放松,不会受他所遵循的规则所束缚。对许多见过他的人来说,他似乎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——这事实说来可能有些讽刺:他一生中从未有过性经验;没有钱;不曾听过音乐;每天经常得腾出十八至二十个小时待人接物;睡在一张薄薄的草席上;有糖尿病与各种疟疾症状;很高与巴蓬寺有「世上伙食最差」的名声。
  (阿姜查训练弟子的方法)
  阿姜查训练弟子的方式有许多种,教导当然是用口说,我们已谈过不少。不过,多数学习过程都是因势利导,阿姜查了解,要让心真正学到「法」并被它转化,这课程就应藉由体验而吸收,而不只是智力上的了解而已。因此,他运用一万条出家生活、团体活动与头陀行的事件与观点,做为教导与训练弟子的方式,包括:社会工作计划,学习背诵规则,帮忙处理日常琐事,随机更改时间表等,这一切都拿来作为研究苦的生起与灭苦之道的道场。
  他鼓励做好准备学习一切事物的态度,就如在<法性>的谈话中所说。他会一再强调,我们就是自己的老师,若具有智慧,一切个人的问题、事件与自然的面向,都能指导我们;若愚昧无知,即使佛陀出现在眼前解释一切事物,也无法让我们产生深刻的印象。这智慧也出现在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上——他更常回问对方来自何方,而非根据他们的主张回答问题。通常当被问到某些事时,他会先接受问题,慢慢将它拆开,然后再将片段还给提问者,接著他们就会了解它是如何组成的,且会惊讶阿姜查让他们回答自己的问题,以此完成对他们的指导。当被问到他如何能经常做到这点时,他回答:「若这人不是已知道答案,不会一开始就提出这样的问题。」
  他所鼓励并贯穿本书教导的基本态度,还有:第一、必须于禅修中培养一种深切的发心;第二、善用修行环境以培养忍辱。后者近来较少受到重视,尤其是在西方讲究「速成」的文化之下,不过在森林生活中,它几乎被视为心灵训练的同义词。
  (了解苦的因并放下)
  当佛陀首次开示出家戒时,他是在竹林精舍对一千两百五十位出家弟子说的,他的第一句话是:「忍辱,是让心从恶法中解脱的最佳方式。」(22)因此当有人前来向阿姜查诉苦,说她们的丈夫如何酗酒与今年的作物歉收时,他的第一个反应经常是:「你能忍受它吗?」这里说的不是男子气概的表现,而是指出超越痛苦事实的方法;不是逃避、耽溺或单靠意志力咬牙撑过,不!鼓励忍辱是说在困境中保持稳定,确实领会与消化痛苦的经验,了解它的因,并放下它们。
  阿姜查的教学,当然有许多场合是同时对在家人与出家人说的,不过也有许多例子并非如此。这是阅读本书广泛题材时应牢记在心的要点。例如,<使心变好>的谈话就明显是针对在家听众——一群前来巴蓬寺「供养僧团并为自己求功德」(泰文tam boon)的人;而<欲流>则只对出家人说,在那例子中只有比丘与沙弥。
  这种区别,不是因为某些教导是「秘密」或比较高级的,而是基于因材施教的原则。在家人的日常生活,当然会有不同的考量与影响范畴,例如他们必须试著找时间禅修、维持一份收入,以及与配偶共同生活——而出家人则没有这些考量。此外,最特别的是,在家团体不必持守出家的戒律。阿姜查的在家弟子一般而言只需遵守五戒,而出家人则需遵守八戒、十戒乃至两百二十七条具足戒等不同程度的戒律。
  当他单独教导出家众时,焦点则会更放在出家生活方式上,以此为关键的训练法;因此,会著重于教导那种生活方式可能产生的障碍、陷阱与荣耀。由于泰国寺院的比丘,平均年龄通常介于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,他们必须严格遵守独身的戒律:因此,阿姜查需要善巧地疏导不安与性欲的能量,那是比丘经常会面临的问题。当这些能量获得适度引导之后,人们就能控制与运用它们,且加以转化,这将有助于禅定与智慧的发展。
  (修行时多受点打击是很自然的)
  在一些例子中,对出家人的谈话语气,要比对在家人严厉得多,例如在<「法」的战争>中的谈话。这种表现方式,显露出某种「不收犯人」的风骨,那是泰国森林传统许多老师的特色。这种说话方式的目的是为了激起「战斗意志」——无论事情多么困难,都要作好承担一切苦难准备的心态,达到智慧、忍辱与正信。
  有时这种态度在请气上会显得过于强硬或好斗,因此读者们应谨记,这些语言背后的精神是为了激励行者与鼓舞内心,在面对各种挑战时提供支持的力量,让心顺利地从贪、嗔、痴中解脱出来。正如阿姜查所说:「所有认真修行的人,都应期待经历许多摩擦与困难。」心正在接受训练,以便对抗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气,因此多受点打击也是很自然的。
  关于阿姜查在这方面的教导,尤其牵涉到「更高」或「胜义」的词汇时,很重要的一点是,他不会独厚出家人。若他觉得一群人都已可以进入最高层次的教导时,他会自由与公开地传授,无论对象是在家人或出家人。例如<趋向无为>,或在<静止的流水>中所说:「人们一直在学习,找寻善与恶,但对于超越善与恶的东西,则一无所知。」和佛陀一样,他从来不会,「留一手」,他只根据何者对听众最有利而选择教什么,不在乎他们持戒的多寡与身分的高低。
  (阿姜查强调修行的实用性)
  阿姜查最为人所知的特色之一,是敏于排除与泰国佛教修行有关的迷信。他强烈批评充斥在社会中的巫术、护身符与算命,也很少谈论前生或来世、他方世界、天眼或神通经验。若有人来向他询问下次赢得乐透彩的号码秘诀(这是一些人前往拜访著名阿姜的常见理由),他们通常会得到很简短的忏悔。他了解,「法」本身就是最无价的珍宝,能提供生命中真实的保护与安全,却因无益于世间的轮回,而一直受到忽视。
  他为了消除一般人认为佛法过于高深的共通信念,便一再强调佛教修行的效益与实用性——出于对他人真实的慈心。他的批评不只是推翻他们对于好运与巫术的幼稚依赖,且更希望他们能将时间与精力,投资在一些真正有益的事情上。
  虽然他毕生努力破除迷信,不过他于一九九三年的葬礼,却因周围大环境的扭曲而令人啼笑皆非。他于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逝世,在一年后举行葬礼,他的纪念塔有十六根柱子,各三十二公尺高,地基也有十六公尺深,因此乌汶地区许多人选购彩票的号码,皆同时押注一与六。翌日当地报纸的头条新闻是:「隆波查给弟子们的最后礼物」——一与六大获全胜,许多当地的组头甚至因而破产。
  (阿姜查的教学充满高度的幽默感)
  前述的故事,将我们引入阿姜查教学风格的最终特质。他不只拥有令人惊讶的机智,且是位天生的演员。虽然在表达方式上,他可以冷酷与严峻,或敏感与温柔,不过他的教学始终充满高度的幽默感。他有瓣法运用机智让听者打开心房,不光是逗人笑,而是为了让实相更有效地被传达与接受。
  他的幽默感,以及对于生命荒谬悲喜剧的别具慧眼,让人可以用自嘲的方式认清事实,然后被导向更明智的观点。它可能是与行为有关的事情,例如他曾做过一次著名的表演,示范许多拿僧袋的错误方式:挂在背上、吊在脖子上、抓在手上、拖在地上……;或也可能是与一些个人痛苦奋斗有关的事。有一次,某个年轻比丘垂头丧气地来找他,他见识了世间的悲哀,以及生死轮回陷阱的可怕,他若有所悟地说:「我再也笑不出来了,一切都如此令人哀伤与痛苦,」四十五分钟之后,透过一只小松鼠练习爬树屡试屡败的图书故事,这比丘笑到捣著肚子跌滚在地上,一边抽搐,一选泪流满面,久久无法平复。
  (佛陀也不能逃避死亡)
  在一九四八年雨安居期间,阿姜查病得非常严重,出现了一些明显的中风症状。他的健康在最后几年已非常不稳定——有晕眩与糖尿病的问题——如今颓然垮下。在接下来的几个月,他接受各种治疗,包括几次手术,不过却不见起色。衰退的情况持续到翌年中,他陷入瘫痪,只剩下一只手稍微能动,此时他已失去说话的能力,不过还能眨眼。
  接下来的十年,一直持续这样的情况,他能控制的身体部位愈来愈少,终至丧失一切自主的能力。在这段时间,经常听说他仍在教导弟子:他的身体不断地诉说病与老的本质,那是人所能法控制的,不是吗?是的,他说的正是一件大事——任何一位大师,甚至连佛陀自己,都不能逃避这不可改变的自然法则。要得要平静和自由,就要努力修行,不将自己等同那具会改变的身躯。
  (阿姜查以身体示范生命的不确定性)
  在这段时间,不管他的限制有多严重,除了以身体示范生命的不确定性,以及让他的比丘与沙弥有机会藉由看护提供支持之外,他还是偶尔会设法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教导。比丘们经常得轮流工作,一次三或四个人,二十四小时照顾阿姜查的身体需求。在一次特殊的情况下,有两位比丘发生争吵,根本忘了(经常发生在瘫痪或昏迷的病人周围)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可能完全清楚所发生的事。若阿姜查能正常行动,根本无法想像他们会在他的面前口沫横飞。
  当口角愈来愈激烈时,房间一角的床上开始骚动。突然间,阿姜查剧烈地咳嗽,据描述,吐出一块相当大的痰,划破长空,穿过两位当事者,「啪」地一声击在两人身旁的墙上。无言的教化如当头棒喝,争吵嘎然而止,尴尬地画上句点。
  在他生病期间,寺院的生机仍如以往旺盛。大师既在那里,又不在那里,以一种奇异的方式,帮助僧团适应公共决策,以及不以最敬爱的老师为诸事中心的生活观念。一般而言,在如此一位大长者去世后,一切事物就迅速瓦解,弟子们各奔前程的情况并不少见,这位老师的遗产在一、两代后就消耗殆尽了。由此也许可以看出,阿姜查训练人们建立自信有多么成功:他生病时,在泰国与世界各地大约有七十五座分院:到他去世时,数目则增加到超过百座,现在则已超过两百座。
  (布施精神的呈现)
  十年前他去世后,他的僧团为其安排葬礼。与他生活和教学的精神一致,这葬礼不只是个仪式,同时也是一次闻法和修法的机会。时间超过十天,每天都有好几段团体禅修与开示,由国内最有成就的法师所主持。在那十天当中,共计约有六千名比丘、一千名八戒女与超过一万名在家人在森林里扎营。除此之外,在修行的时段,估计约有一百万人前来参加:在火葬那天,包括泰国的国王、王后与首相,总计四十万人,来到寺里。
  再一次,在阿姜查毕生维护的精神标准下,整个丧礼的过程都未花半毛钱:食物是由四十二个免费厨房提供给每个人,由许多分院管理与贮存;价值超过二十五万元的法本免费分送出去;瓶装水由当地一家公司大量提供;当地客运公司与其他附近的卡车车主,每天早晨载运上千名比丘,到该区的村庄与城市进行托钵。那是个慷慨而隆重的葬礼,也是个向这位伟人道别相称的方式。
  这套开示录能够编辑出版,也是同样布施精神的呈现。能获得阿姜查僧团准许,将他的教导付诸贩售,是很难得的(通常他的书都是由在家信众赞助,然后免费流通)。事实上,这是从阿姜查传法以来,获得英语授权的第三本书。
  这套合辑囊括许多先前以英语出版,并免费流通的阿姜查法语。智慧出版社(Wisom Publications)请求应允将这些谈话编辑与印刷成书,是为了能将阿姜查的教导,带给比透过僧团管道更广大的读者。这似乎是个高尚的动机,因此获得阿姜查僧团的完全支持。另外一个可能的原因,是因为它恰巧是在阿姜查逝世十周年完成的。
  愿这些教导,能为追求解脱道者提供有益的思惟,并有助于建立觉醒、清净与平静之心。

  阿玛洛比丘(Amaro Bhikkhu)
  于无畏山寺(Abhayagiri Monastery)
  2002年1月16日
  (本文作者于一九五六年出生于英国,一九七九年由阿姜查剃度出家。他目前是加州无畏山寺的共同住持,属于阿姜查传统的一支。)

  注释
  ①八戒女:泰国僧团由比丘和沙弥组成,并无比丘尼和沙弥尼。不过,有一种穿白衣、剃髪的女性修行者,称为「梅齐」。她们是长期或终生受持八关斋戒的学法女,寄住在佛寺里特辟的地方,听闻比丘的教戒,也接受信施者的供养。这是南传佛教比丘尼传承断绝下,让女性出家修行的一种方便。因终生受持八关斋戒,所以又称为「八戒女」。
  ②尼连禅河(Neranara):为恒河支流,位于中印度摩揭陀国伽耶城东方,由南向北流。
  ③1902年,泰国政府通过「僧伽法案」,建立了一个以暹罗教会长老(由曼谷当局任命)为首的僧伽组织,其中属于中央的僧伽行政组织是大长老僧伽会,以僧王为首。先前自治、隶属不同传承的比丘,皆归于拥有标准经文与常规的暹罗宗教体制的一部分。
  ④泰国学者卡玛拉•堤雅瓦妮特(Kamala Tiyavanich)所著的《森林回忆缘——二十世纪泰国云游僧传奇》(Forest元Recollection:Wandering Monks in Twentieth-Century Thailand)一书中,对阿姜曼以下的九位传承弟子,以及僧森林僧的修行生活有详尽的描述。(本书中文节译本由法耘出版社于2003年12月出版)
  ⑤今日的沛塘寺(Wat Peu Nong Nahny)位于泰国东北的沙功那空省(Sakon Nakhon)帕那尼空县(Phanna Nikhom)那那依乡(Nanai),直到1982年,该处成为正式的法宗派寺院,并以阿姜曼的巴利语法号,命名为「布利达陀」(Pa Bhuridatta)森林寺。
  ⑥当时阿姜曼七十九岁,阿姜查三十一岁,阿姜曼于翌年(1949)逝世,之后弟子们便各自云游去了。
  ⑦惭(hiri)是对恶行感到厌恶,愧(ottapa)是对恶行感到害怕,两者的作用都是不造恶。佛陀称此二法是世间的守护者,因为它们能制止世间陷入广泛的不道德。
  ⑧四正动(cattari sammappadhanani):又名「四正断」,意指策励身、口、意的修行,不令放逸。即:(一)已生恶令断除;(二)未生恶令不生:(三)未生善令生起;(四)已生善令增长。
  ⑨五力(panca balani):指五种破恶的力用,即:(一)信力——对三宝虔诚,可破除一切邪信。(二)精进力——修四正勤,可断除诸恶。(三)念力——修四念处以获正念。(四)定力——专心禅定以断除烦恼。(五)慧力——观悟四谛,成就智慧,可达解脱。
  ⑩阿姜查并未说明何以急著离去的原因,他只是提到住在那里有一些障碍存在。
  ⑾森林快速消失的原因很多,如普遍铺设道路与铁路、丛林战争、砍伐树林,还有大自然的洪水灾难等,都剥夺了森林僧的修行空间。
  ⑿波罗奈,梵名Varanasi,巴利名Baranasi。中印度古王国,又称波罗奈斯国、波罗捺国。旧称伽尸国(Kasi),近世称为贝那拉斯(Benares),即今之瓦拉那西(Varanasi)。佛常游化至此教化众生,系六大说法处之一,今城内有数以千计之印度教寺庙,其中有著名之金寺。
  ⒀根本智又名如理智、无分别智、正智、真智等,即符合真理无分别之真智,因它乃生一切法乐,出一切功德大悲之根本,所以称为根本智。
  ⒁阿轮吠陀(ayur-vedic)又译「寿命吠陀」。一种古代印度医学,其主要原理均源自吠陀。目前在印度的阿轮吠陀中心仍实行这种医术。
  ⒂法救尊者所译的(法句经•双要品)说:「心为法本,心尊心使,中心念恶,即言即行,罪苦自追,车轹于辙。心为法本,心尊心使,中心念善,即言即行,福乐自追,如影随形。」(《大正藏》卷四,页562上。)
  ⒃空约翰(St.John of the Cross):西班牙讨人与神秘主义者,与圣泰瑞莎(St.Teresa of Avila)共同于1568年创设加尔默罗(Carmelites)赤足冥想修会。他有诗作<灵魂的暗夜>(Dark night of the Soul).
  ⒄分别论说(vibhajjavada):由多方面分别解说一切法,对未尽理之说,更须分别论究,故称「分别论者」,与上座部关系密切。
  ⒅五条训练自己身口善行的准则: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与恶口、不使用麻醉品。
  ⒆八戒:即八关斋戒,是佛陀为使在家信众有机会学习出家生活,藉以长养出世善根,而特别开设的方便法门。共有八条戒律:(一)不杀生;(二)不偷盗;(三)不淫;(四)不妄语;(五)不饮酒:(六)不著华鬘、不香油涂身;不歌舞倡伎,不故往观听;(七)不坐卧高广大床;(八)不非时食。
  ⒇十戒:即沙弥或沙弥尼受持的十条戒律,是从五戒的基础上,加了五条与世间俗欲隔离的规定,而成为养成僧伽人格的训练。其内容是:(一)不杀生;(二)不偷盗:(三)不淫;(四)不妄语;(五)不饮酒;(六)不著华鬘、不香油涂身;(七)不歌舞倡伎,不故往观听;(八)不坐卧高广大床;(九)不非时食;(十)不捉持金银宝物。
  (21)具足戒:即指比丘与比丘尼戒。「具足」是旧译,新译作「近圆」,「近」是邻近,「圆」是圆寂(涅盘),「近圆」意指能清净受持比丘、比丘尼戒,便已邻近涅盘了,因每条戒都可以长养定慧、解脱生死。沙弥或沙弥尼要年满二十岁才可受具足戒,成为比丘或比丘尼。在《巴利律》中,比丘有二百二十七条戒,比丘尼有三百一十一条戒。
  (22)这些话是佛陀于二月满月时,在王舍城附近的竹林精舍,对一千两百五十名出家弟子所举行一场著名教导的开场白。后来的满月筋(Magha Puia)就是为纪念这日子。此「波罗提木叉教戒」(Ovada Patimokka),形成《法句经》的183-185颂——「一切恶莫作,一切善应行,自调净其意,是则诸佛教。」(183颂)「诸佛说涅盘最上,忍辱为最高苦行。害他实非出家者,恼他不名为沙门。」(184颂)「不讲与不害,严持于戒律,饮食知节量,远处而独居,勤修增上定,是为诸佛教。」(185颂)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7:44 | 显示全部楼层
(作者简传) 阿姜查

  阿姜查•波提央(Chah Phothiyan)一九一八年六月十七日,出生在泰国东北部乌汶省瓦林姜拉县吉靠村,一个有十个孩子的富裕大家庭中。九岁时离开学校,在父母亲的允许下出家成为沙弥,三年后还俗回家帮忙农务。然而他还是比较喜欢修道生活,因此一到二十岁,又在村落的寺院出家成为比丘,一九三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受比丘戒。
  他早年的僧侣生活较传统,研习佛教教义、阅读泰文教典及巴利经文。第五年时,父亲因重病去世,人命的脆弱和不确定,促使他深思生命的真正目的,厌离感开始在心中生起。经过六年的寺院教育之后,一九四六年阿姜查通过了最高级的正规佛学课程考试。从那时起,他放弃学业,开始托钵行脚,走上另一段寻师访道的旅程。
  阿姜查走了四百公里抵达泰国中部,沿途行乞于村落、睡在森林。之后追随几位寮语系统的师父修学,过著传统的丛林苦行生活。他听说了备受推崇的阿姜曼,渴望能见到如此一位有成就的老师,于是,花了一段时间的寻找,才在一九四八年遇见阿姜曼并受到教导:「如果看到在内心生起的每件事物,当下便是真正修行之道,」当时阿姜曼七十九岁,翌年便逝世了。虽然阿姜查只与阿姜曼相处两天,但阿姜曼所授的法门却非常受用。简洁而又直接的教法是很大的启示,改变了他修行的方法。往后几年,阿姜查经常选择在有野兽出没的森林中修行。住在老虎和眼镜蛇成群之处,甚至丛林坟场,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,并洞察生命的真正意义。
  一九五四年他受邀回故乡,在乌汶省他出生村落旁的巴蓬(Phong Pond)森林里住了下来。那里热病横行、鬼魅出没,他不顾疟疾的困境、简陋的住处以及稀少的食物,追随他的弟子却愈来愈多。巴蓬寺于是应运而生。
  阿姜查的教导不强调任何特别的打坐方法,也不鼓励人们参加速成内观或密集禅修课程。他教人先观出入息以调心,等心安住了,继续观察身心的变化。保持生活简朴、自然的生活态度以及观察心念是他的修行要领,以培养一种平衡的心境,既无所执著也无我。无论是静坐或日常生活作息都是修行,只要耐心观照,智慧与祥和便自然产生。
  一九八一年,阿姜查的健康逐渐走下坡,但他以「正见」如实觉知自己的病情:「如果它可以治愈,就治愈;如果不能,就不能。」他不断提醒人们,要努力在自己心中找到一个真实的皈依之所。当年雨安居结束前,他被送往曼谷做一项手术。几个月内,他停止说话,并逐渐失去四肢的控制,终至瘫痪卧床。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,上午五时二十分,阿姜查在巴蓬寺,在随侍的比丘们面前,安祥地离开人间。(转载自阿姜查(森林中的法语))
 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-sambuddhassa
 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-sambuddhassa
  Namo Tassa Bhagavato Arahato Samma-sambuddhassa
  皈敬世尊\阿罗汉\正等正觉者
  皈敬世尊\阿罗汉\正等正觉者
  皈敬世尊\阿罗汉\正等正觉者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7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前言 关于这颗心

  关于这颗心——事实上,它实在没有错。它本质上是清净的,且原本就是平静的,若不平静,那是因为它跟著情绪走。真心与这些无关,它只是自然的一面,因受情绪欺骗,而变得平静或扰动。未受训练的心是愚痴的,感官印象很容易让它陷入快乐、痛苦、愉悦与忧伤之中。不过心的真实本质并没有那些东西。欢喜或悲伤不是心,它只是欺骗我们的情绪,未经训练的心迷失后,就跟随著情绪而忘了自己。于是,我们便以为是自己在沮丧、自在或其他等等。
  但是,其实这颗心原本是不动与平静的——真正的平静!只要风静止,叶子就会安住不动:风来了,叶子随之舞动,它舞动是源自于风。心的舞动则是源于感官印象,心跟随著它们,否则就不会舞动。若完全觉知感官印象的真实本质,我们就能不为所动了。
  修行就只是要看见「本心」,我们必须训练心去觉知那些感官印象,且不于其中迷失,让它能平静下来。我们艰苦修行的一切努力,都只是为了这个单纯的目标。
  (阿姜查平衡的教导方式)
  人们从许多来源听到佛法,例如不同的老师或比丘处。在一些例子中,「法」被以非常广泛与模糊的字眼教导,以致很难在日常生活中运用。在其他例子里,它则以华丽的语词或特殊的名相来教导,尤其是采用逐字解释经典的方式时,更让人难以理解。最后,有种教导则是以平衡的方式进行,既不会太模糊或深奥,也不会太空泛或太隐晦,最适合听者理解与修行,符合每个人的利益。在此我想与大家分享一些我惯常指导弟子的教法。
  希望获得佛法者必须以信仰或信心为基础,我们必须了解佛法的意义如下:
  佛①:「觉知者」②,心中有清净、光明与安稳者。法③:清净、光明与安稳的特徽,从戒、定、慧生起。因此,获得佛法者是培养与增长心中的戒、定、慧者。
  希望回家的人,不是那些只是坐著幻想旅行者,他们必须踏上旅程,朝著正确的方向一步步前进。若走错路,就可能遇到沼泽或其他类似的障碍,或陷入险境而永远到不了家。家,是个让身心舒适的场所,那些真正到家者才能放松与舒服地睡觉。但旅行者若经过或绕过家门而不入,那么在整段旅程中,他们将无法得到任何利益。
  (修行的成果完全取决于自己)
  同样地,达到佛法的道路是每个人必须独自去践履的,没有人能替代。我们必须走戒、定、慧的正道,直到获得内心清净、光明与安稳的喜悦,那是践履正道的成果。
  但若人拥有的只是书本、圣典、教戒与经典的知识——那只是旅游的地图或计划——就永远无法觉悟心的清净、光明与安稳,即使经过几百世,他将只是徒劳无功,永远无法得到修行的真实利益。老师只能指出正道的方向,我们是否行走正道而获得修行的成果,则完全取决于自己。
  在此有另一个观察的角度。修行就如医师开给病人的药,瓶子上有详细的用药说明。但若病人只是阅读说明,即使读上一百次,还是可能会死。他们无法从药物得到任何利益,并可能会在死前埋怨医生差劲,是个骗子,那些药物无法治愈他们,因此毫无价值。殊不知他们只是花时间检视药瓶与阅读说明,并未遵从医师指示服药。
  但若遵从医生指示服药就能康复,假使是重病,就必须服用较重的药量,若病情轻微,则只需服用少量的药即可。服用重药是因为病重的关系,那是非常自然的,你们自己仔细思量后就会了解。
  医师开列处方以减轻身体的疼痛,佛陀的教导则是心病的药方,让心能恢复自然的健康状态。因此,佛陀可说是开列心病处方的医师。事实上,他是世上最伟大的医师。
  我们每个人毫无例外地都有心病。当你看见这些心病时,难道不会合理地想寻求「法」做为依靠或药方吗?践行佛法之道,不能以身体去完成,你必须用心去实践。我们可以将解脱道的行者区分成三种层次:
  第一层次,包括那些了解自己必须修行,并知道如何做的人。他们皈依佛、法、僧,决心依教法精进修行。这些人已拼弃盲从的习俗与传统,而能根据理智亲自检视世间的本质。这群人名为「佛教行者」。
  中间层次,包括那些已修行到对佛、法、僧深信不移的人,他们已觉悟一切因缘法的真实本质,逐步降低执取与贪著,不会紧抓事物不放,他们的心深悉佛法。根据不执著与智慧的程度,而分别称为「入流」④、「一来」⑤、「不来」⑥,或统称为「圣者」。
  最高层次,是那些修行已导向佛陀的身、口、意者。他们超越世间、解脱世间,解脱一切贪染与执著,而称为「阿罗汉」⑦或「世尊」,是最高层次的圣者。
  (修行正念和正知将能生出善戒
  戒,是对身和语业的自制与纪律,正式的区分是在家戒与比丘、比丘尼戒。不过,一般而言,有个基本特性——动机。当我们正念或正知时,就有正确的动机,修行正念⑧与正知⑨将能生出善戒。
  若我们穿上脏衣服,身体会变脏,心也会感到不舒服与沮丧,那是非常自然的。若保持身体洁净,并穿上整洁的衣服,心就会变得轻快与喜悦。同样地,当无法守护戒律时,我们的身行与言语就会腐化,而让心痛苦、悲伤与沈重。我们将偏离正确的修行,无法洞见「法」的本质。善的身行与言语有赖正确训练的心,因为身体与语言都由心所控制。因此,我们必须持续调伏自己的心。
  (定的修习能让心更坚固)
  以定⑩来训练,能让心更坚定、稳固,为心带来平静。通常未经训练的心是动(“上湯下皿”)不安的,难以控制与驾驭。这种心狂野地跟随感官起舞,就如水往低处窜流一样。农学家与工程师知道如何控制水,以供人类社会使用,他们筑起水坝以拦截河流,建立水库与渠道,只为了输送水让人更方便使用。]。这些蓄积起来的水,变成电力与灯光的来源——这是控制水流更进一步的利益,如此一来,不仅阻止它四处流窜、淹没低地,还能发挥它的最大功效。
  心经常受拦阻、控制与疏导的情况也是如此,将能带来无边的利益。佛陀说:「调伏之心,将带给我们真正的的快乐,因此好好训练你的心,以得到它的最大利益。同样地,环顾周遭的动物大象、马、牛等,在使用牠们之前,也必须先加以训练,唯有如此,牠们的力量才能充分发挥,为我们所用。
  调伏的心所带来的福报,比未调伏要来得多多。佛陀与圣弟子们都和我们一样——从未调伏的心开始,但后来都成为我们尊敬的对象,我们从他们的教导中得到许多利益。仔细想想,整个世界已从这些调伏心且获得解脱者的身上,得到多少利益。受到控制与调伏的心,将更能适切地在各行各业帮助我们。有纪律的心,会使我们的生活保持平衡,让工作更顺利,并培养与发展出理性的行为模式。最后,我们的快乐亦将随之提升。
  (修行最有效方式是对呼吸保护正念)
  心的训练可透过许多方式,使用许多不同的方法去做。每种人都可以修行的最有效方式是对呼吸保持正念,即培养入息与出息的正念。
  在本寺,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鼻端,并配合念诵Bud-dho⑾以培养入出息的觉知。若禅修者希望念诵另一个字,或单纯地于气息的进出保持正念,那也很好,调整修法以适合自己。禅修的基本要素,是必须在当下注意或觉知呼吸,因此,在吸气或吐气时都要保持正念。修习行禅时,我们尝试将注意力放在脚接触地面的感受上。
  禅修要想有结果,就必须尽可能经常练习。不要一天禅修一小段时间后,隔了一、两个星期或甚至一个月才再修习一次,如此不会有什么效果。佛陀教导我们要经常练习,并要精进地练习,尽可能持续训练心。要想有效地修行,应该寻找不受干扰的理想僻静处。适合的环境是花园、后院的树阴下,或任何可以独处的地方。若是比丘或比丘尼,应该找个茅篷或安静的森林,或一个洞穴。山林,是最适合修行的埸所。
  无论如何,不管身在何处,我们都必须努力维持入息与出息的正念。若注意力转移,就把它再拉回到禅修的所缘上。尝试放下其他一切想法与关心的事,不要想任何事——就只是观察呼吸。念头一生起,便立即警觉,并努力回到禅修的所缘上,心将变得愈来愈平静。当心达到平静与专注后,就可以把它从禅修的所缘——呼吸上放开。
  现在,开始检视组成身心的五蕴⑿: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。观察它们的生灭,你将清楚地了解它们都是无常的;无常让它们成为苦与可厌的;它们自行生灭,没有一个主宰的「我」,只有根据因果而生的自然变动。世上的一切事物都具有无常、苦与无我的特相。若你能如此看待一切存在的事物,对五蕴的贪染与执著就会逐渐减少,这是因为你了解世间的实相。我们称此为慧的生起。
  (了解身心各种现象的实相就是慧)
  「慧」⒀是指了解身心各种现象的实相。当我们以调伏与专注的心观察五蕴时,就会清楚地了解身与心都是无常、苦与无我的。以智慧了解这些因缘和合的事物,我们就不会贪取或执著。无论接收到什么,都以正念接受,就不会乐不可支;当拥有的事物坏灭时,也不会不快乐或痛苦,因为我们清楚了解一切事物的无常本质。心已经调伏,遭遇任何疾病或苦难时,就能保持平常心,所以,最真实的依怙,就是这颗调伏的心。
  这一切便被称为「慧」——明了事物生起时的真实特相。慧从正念与定生起,定则从戒的基础生起,戒、定、慧三者彼此密切相关,无法断然区分。修行时它如此运作:首先,以调伏的心注意呼吸,这是戒的生起;持续修习入出息念,直到心平静下来,定便生起;接著,观察呼吸的无常、苦与无我,如此便能不执著,这是慧的生起。因此,入出息念可说是发展戒、定、慧的因,三者展转相互提携。
  当戒、定、慧同时开发时,如此的修行即称为「八正道」⒁,佛陀说这是唯一的离苦之道。八正道是最殊胜的,因为若正确地修习,它直接通往涅盘、寂灭。
  (修行的果报将会生起)
  当我们依上述的解释禅修,修行的果报将分三阶段生起:
  首先,对在「随信行者」⒂而言,将会增加对佛、法、僧的信心。此信心会成为他们内在真实的支撑,他们也将了解一切事物的因果法则: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。因此,这种人的快乐与安稳将大为提升。
  其次,达到入流、一来与不来圣果者,将增长对佛、法、僧的不坏净信⒃,他们是喜悦与趋入涅盘的。
  第三,阿罗汉或世尊,已完全离苦得乐。他们是觉者,已出离三界,并究竟圆满解脱道。
  我们都有幸生而为人,并且听闻佛法,这是难得、难遇的机会。因此,切莫轻忽、放逸。赶紧持戒行善,遵从初、中、高级的修行正道,切莫蹉跎光阴,甚至就在今天尝试证入佛法的真谛。让我以一个寮语的俗谚作为结语:
  欢乐已逝,暗夜将至。此时饮泣,驻足观望,不久之后,结束旅程,将已太迟。

  [注释]
  ①佛(Buddha,Buddho):意译为「觉者」,即觉醒的人,已达到觉悟状态者。历史上的佛陀是悉达多•乔达摩(Siddhatta Gotama)。
  ②这是阿姜查常用的关键字,英译本常将它译为「the knowing」或「the one whoknows」,中文可对为「觉知者」或「觉性」。意指在无明或烦恼的影响下,它错误地觉知;但是,透过八正道的修行,它就是觉者(佛陀)的觉悟。
  ③法(Dhamma):事物的实相:佛陀的教导,内容为揭示实相,以及阐述让人证入它的方法。
  ④入流(须陀洹):是指断除身见、疑、戒禁取三种烦恼,而进入圣者之流者,是圣者的最初阶段者。成为此圣者之后,就永不再坠入地狱、饿鬼、畜生,至多生于欲界七次,其后必定得正觉而般涅盘。
  ⑤一来(斯陀含):于须陀洹后,部分地断除欲界贪、嗔、痴烦恼,再生到欲界一次,之后即成为阿那含或阿罗汉。
  ⑥不来(阿那含):于斯陀含之后,再断除嗔恚、欲贪二种烦恼,至此阶段完全断除欲界的烦恼,不再生于欲界,必定生于色界或无色界,在此处获得最高证悟,或从欲界命终时,直接证得阿罗汉果。
  ⑦阿罗汉:圣者的最高果位,于阿那含断除欲界烦恼后,阿罗汉再断除色贪、无色贪、慢、掉举、无明等五种色界与无色界的烦恼,获得最终解脱,而成为堪受世间大供养的圣者。
  ⑧正念(sati):「念」是将心稳定地系在所缘上,清楚、专注地觉察实际发生于身上、身内的事,不忘却也不让它消失。正念是八正道的第七支,有正念才能产生正定:它也是七觉支的第一支,为培育其他六支的基础:也是五根、五力之一,有督导其他四根、四力平衡发展的作用。
  ⑨正知(sampajanna):即清楚觉知,通常与正念同时生起。正知共有四种:(一)有益正知:了知行动是否有益的智慧:(二)适宜正知:了知行动是否适宜的智慧;(三)行处正知:了知心是否不断地专注于修止、观业处的智慧;(四)不痴正知:如实了知身心无常、苦、无我本质的智慧。
  ⑩定(samadhi):音译为「三摩地」、「三昧」,意译为「正定」、「等持」。即心完全专一的状态,将心和心所平等、平正地保持在同一个所缘上,而不散乱、不杂乱。
  ⑾Bud-dho是用来方便持念的咒语,是由Buddha(佛陀)转化而来,在泰国一般被拿来作为禅修的所缘。
  ⑿五蕴(khandha):「蕴」意指「积集」,五蕴即指构成人身、心的五种要素:(一)色蕴:色即物质,包括四大种及其所造色。(二)受蕴:受即感受,包括眼触等所生的苦、乐、舍等感受。(三)想蕴:想即思想与概念,是通过眼触等对周遭世界的辨识,包括记忆、想像等。(四)行蕴:行即意志的活动(心所法),包括一切善、恶的意志活动。(五)识蕴:识即认为判断的作用,由六识辨别六根所对的境界。以上色蕴属于色法,受、想、行、识蕴则属于心法。
  ⒀慧(Panna):音译「般若」,系指对实相的了解与洞见。
  ⒁「八正道」又称为「八圣道支」,是成就圣果的正道,也是能入于涅盘的唯一法门,有八种不可缺少的要素:正见、正思惟、正语、正业、正命、正精进、正念、正定。其中正语、正业、正命属于戒学;正精进、正念、正定属于定学;正见、正思惟属于慧学。
  ⒂「随信行者」是以信仰为主而获得初步证悟者,它相对于依理论而得初步证悟的「随法行者」,两者皆是从凡夫到圣人的最初证悟——须陀洹。随信行者所得的证悟称为「不坏净」,得此净信者,绝对不会从佛教信仰退转而改信其他宗教。
  ⒃「不坏净」是绝对而确实的金刚不坏的净信,共有四项:对佛、法、僧三宝绝对皈依的信,以及对圣戒的绝对遵守,称为「四坏净」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8:12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一章 与「法」同住世间

  大部分的人仍不知禅修的本质,他们认为行禅、坐禅与闻法即是修行。那也没有错,不过这些都只是修行的外在形式。
  真正的修行,发生在心遇到感官对象时,感官接触的地方才是修行的所在。当他人说到我们不喜欢的事时,嗔恨便生起;若说的是喜欢的事,我们便感到快乐。这就是修行的所在,我们应如何利用它们来修行呢?这才是重点。若只是一味地追逐快乐、逃避痛苦,我们可能至死都见不到「法」。当欢乐与痛苦生起时,如何运用佛法而从中解脱呢?这才是修行的要点。
  (哪里有迷妄哪里便有平静)
  当人们遇见不如意事时,通常会封闭自己。例如受到批评时,可能会回答:「别烦我!为什么责备我?」这是封闭自我者的反应,而那正是修行之处。当他人批评时,我们应该聆听,他们所说是真的吗?我们应该敞开心胸去思考他们所说的话,也许其中是有意义的,或我们自身确实有值得批评之处。他们可能是对的,但我们当时的反应却是恼怒。当他人指出我们的过错时,我们应心怀感激,并努力改进自己,这才是智者的作风。
  哪里有迷妄,哪里便会有平静生起;当以智慧洞察迷妄时,留存的就是平静。有些人非常自大,无法接受批评,且还会反唇相讥,这尤其常见于大人应付小孩时。事实上,小孩有时可能会提出聪明的见解,但若你正好是他们的母亲,将无法让步。若你是老师,学生有时会说些你不懂的事,但你会因身为老师而听不进去。这不是「正思惟」①。
  (有智慧的人不盲目相信)
  舍利弗尊者——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,他非常有智慧。有次佛陀正在说法时,突然转而问他:「舍利弗,你相信这点吗?」舍利弗回答:「不!我还未相信。」佛陀赞叹他的回答:
  很好,舍利弗!你是具有智慧者,是不盲目相信的智者。智者以开放之心聆听,然后衡量其真实性,再决定是否相信。
  在此佛陀树立了教师的典范。舍利弗所说是真实的,他只是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。对某些人而言,若说不相信,就会被视为质疑教师的权威,因此不敢说而只会附和与同意。但佛陀并不以为忤,他说你无须为不是错误或邪恶的事感到羞耻,对不相信的事表示不相信,这并没有错。佛陀在此的作为,对身为人师者提供了很好的示范。有时你也可能从小孩的身上学到东西,不要盲目执著于权威的身分。
  (以开放的态度对待一切事物)
  无论行、住、坐、卧,你都可能从身边的事物学习。以一种自然的方式学习,采取开放的态度对待一切事物——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,智者会思惟这一切。在真实的修行中,我们将做到不使内心再为任何挂念而苦恼。
  当喜欢和厌恶的感觉生起时,若我们仍无法觉知,心里就会有焦虑。若知道它们的实相而省察:「哦!喜欢的感觉是空的,它只是种生灭无常的感觉;厌恶的感觉也同样生灭不已,为何要执著它们呢?」若认为欢乐与痛苦都属于我们,就免不了烦恼。问题就如此辗转相生而永无止尽,大多数人的世界就是如此。
  但现在老师们在教导「法」时很少谈到心,也不谈实相,若我们说实相,他们甚至会生气说:「他不知道适合的时间与地点,也不知如何婉转地表达。」但人们应该聆听实相,真正的老师不会只谈记忆,而应该说实相。社会上的人通常都根据记忆在说话,也常以自吹自擂的方式说话。真实的比丘不会如此,他说实相——事物的本来面目。
  (真了解如何修法出家与否并不重要)
  若你了解「法」,就应照著修行,不一定要出家,虽然那是修行的理想形式。真的想修行就必须出离迷妄的世间,放弃家庭与财产,进入森林,这是理想的修行方式。但若还有家庭与责任,我们应如何修行?有人说在家人不可能修习佛法。但是请想想,出家人或在家人哪一个团体比较大?当然是在家人的要大得多。现在,若只有出家人修行而在家人不修,那意味著将会有更多的迷妄。这种理解是错误的,是否成为比丘或比丘尼并非重点!若不修行,成为比丘并无任何意义。若真了解如何修法,那么无论处于什么地位或从事何种行业,不论是老师、医师、公务员或其他身分,都能善用每一分钟去修行。
  认为在家人无法修行,这是完全迷失正道的。为何人们能找到做其他事的动机?若觉得有所欠缺,他们就会努力去得到它。只要有充分的欲望,就可以做任何事。有人说:「我没有时间修行。」我说:「那你怎么有时间呼吸?」修行,不是你必须大费周章或疲于奔命的事,只要留意心中生起的感受。当眼见色、耳闻声、鼻嗅香时,它们都来到这同一个心——「觉知者」,现在,当心认知这些事物时,发生什么事?若我们喜欢就会愉悦,若不喜欢就会不悦,一切的反应就是如此。
  因此在这世上,你应该向何处寻找快乐?你期望这辈子人人都只对你说愉悦的事吗?那可能吗?若不可能,你能到哪里去?这个世界就是如此,我们必须要能「世间解」②——了知这世间的实相,我们应该清楚了解世间。佛陀生在这世上,经历过家庭生活,但因看见它的限制而从中出离。现在,身为在家人的你应该怎么做?若想要修行,就必须努力遵循解脱之道。若坚持修行,你就会了解这世间的限制而能放下。
  (不了解戒律修行无结果)
  喝酒的人有时会说:「我就是戒不掉。」为何戒不掉呢?因为他们还不了解喝酒的弊害。若你不了解其弊害,就意味也不知戒酒的利益,修行将毫无结果,只是以游戏的态度在修行。但若你清楚地看见它的利弊,就无须等待别人告诉你它的一切。
  想想发现筌中有鱼的渔夫的故事,他晓得里面有东西,能听到牠拍动的声音。他以为那是一尾鱼,便把手伸进筌里,却发现那是另一种动物。他看不到牠,心中便揣测牠可能是鳗鱼③或是蛇。若丢掉可能会后悔,因牠可能是鳗鱼;若是蛇的话,去捉就可能被咬。他陷入疑惑中,但欲望如此强烈,因此便伸手去捉,期望牠是鳗鱼。然而,当他取出的那一刻,看见皮上的花较,立刻就抛开牠。他不必等人呼叫:「那是蛇,快放手!」看见蛇的那一幕比别人的警告更加管用。为什么?因为他看见危险——蛇会咬人!还需要别人告诉他要放手吗?同样地,若能修行直到看清楚事物的实相,我们就不会再与有害的事物纠缠不清。
  (只谈不老和不死培养不出正确的修行观)
  人们通常不如此修行,不反省老、病与死,而只谈不老与不死,因此培养不出正确的修行观。他们前去闻法,但并未真的聆听。有时我应邀在重要集会开示,但那经常对我造成干扰,当我看聚集的人群时,我了解他们并未在闻法。有人满身酒味,有的在抽烟或聊天,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信仰佛法的人。在这种地方讲话,成效可说微乎其微。那些放逸者心想:「他到底要讲到什么时候?这不能做,那不能做……」他们完全心不在焉。
  有时他们甚至为了客套而邀请我讲话:「法师,请给我们一段简短的开示。」他们不希望我谈太多——那可能会惹恼他们!我一听到这么说,就知道他们并不想听闻佛法,那会惹恼他们。若我只说几句话,他们是不会了解的;若你只吃很少的食物,那会饱吗?
  有时当我正在讲话,才刚准备进入主题,就会听到一些醉汉在大喊:「好了!让路!给法师让路,他现在要走了!」试图将我赶走!遇见这种人,提供我很多省思的食粮,让我更加洞悉人性。就如瓶子已装满水,人却还要求更多,瓶子已无空间再容纳,倒再多水也只会无效地溢出来。这种人不值得浪费时间与精力去教导,因为他们的心已经满了。当人提不起精神来接受时,我也提不起精神去给予;若他们的瓶子还有空间装更多的水,则施者与受者都会获得利益。
  现在的开示慢慢变成这样,情况仍一直在恶化中。人们并不追求实相,他们研读只是为了寻找能谋生、养家活口与照顾自己的知识,是为了生计而研读,并非为了「法」。现在的学生比过去拥有更多知识,生活条件也比以往更好,每件事都更方便,但同时也拥有更多的迷妄与苦恼。为何会如此?因为他们只追求那种谋生的知识。
  甚至比丘们也是如此。有时我听到他们说:「我不是为了修法而出家,我是为了研究而成为比丘!」这些话是彻底自断修行之道,那是条死路。这些比丘只是根据记忆在教导,他们可以教一件事,心却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,这种教导是不真实的。
  世间的情况就是如此。若你想单纯地生活,想修法与平静地生活,他们会说你怪异、反社会或阻碍社会进步,甚至会胁迫你。最后,你可能会开始相信他们,而重新回到世俗的方式,一步步陷入世间,直到求出无门。有些人说:「我现在出不去,我已陷得太深!」这就是社会的趋势,它不认同「法」的价值。
  (了悟「法」即了悟自心)
  「法」的价值无法从书本中找到,那些都只是「法」的外表,它们并非个人对于「法」的体悟。「若你了悟「法」,就了悟自己的心」,你在那里看见实相,当实相清楚地显露时,愚痴之流即被斩断。
  佛陀的教导是种不变的实相,他在两千五百年前就揭露了这实相,它一直都未改变。这教导不该被增删,佛陀说:「凡是如来所制定者,不应该被舍弃;不是如来所制定者,也不应该被增加。」他将教法封锁起来。为何佛陀要将它们封锁起来呢?因为这些教法是漏尽者所说,无论这世界如何改变,教法都不会受影响而随之改变。若某件事是错误的,谈论它就能减少其错误吗?若某件事是正确的,它会因别人说它错而改变吗?世代会交替,但这些教导不会改变,因为它是实相。
  现在我们要问,是谁创造实相?实相本身创造实相!佛陀创造了它吗?不,他没有。佛陀只是发现实相——事物的本来面目,然后率先说出,无论佛陀出世与否,实相始终是真实的。在这层意义下,佛陀只是「拥有」法,并非真的创造出它,法一直都在这里,不过以前无人寻找并发现。佛陀是寻找并发现不死④,然后再以「法」为名教导它的人,他并未创造它。
  (实相从未离开「法」也没消失)
  在历史上,实相曾显耀,「法」的修行也曾盛行。时光荏苒,世代更迭,修行逐渐没落,直到教法完全消失。一段时间后,教法再次被发现与盛行,其追随者与日俱增,进入辉煌时期。然后,再次屈服于世间的黑暗之下而衰退,几至荡然无存,迷妄再次获胜,接著又是重建实相的时间。事实上,实相从未离开,诸佛去世后,「法」并未随之消失。
  世间如此周而复始。它有点像芒果树,会经历成熟、开花与结果的阶段。它们腐烂后,种子掉落地上,长成一棵新的芒果树,循环又重新开始。世间就是如此,不会偏离轨则,它只是周而复始,旧调重弹。
  我们现在的生命也是如此,今天只是在重复过去做过的事。人们想太多了,他们有那么多感与趣的事,却一事无成。其中有数学、物理、心理等科学,你可以随意钻研,但唯有在觉悟实相后,事情才会结束。
  想像牛拖著牛车,当牛前进时,车轮便会留下车辙。车轮也许并不太大,但沿路会留下长长的车辙。当牛车静止时观时观察它,你看不到什么,一旦牛开始移动,就会看到身后留下的车辙。只要牛往前拉,轮子就会持续转动,但有天牛累了,挣脱牛轭走开,独剩牛车,车轮不再转动。最后,牛车腐朽了,零件重新回到地、水、火、风四界⑤。
  当在世间寻求安稳时,你的车轮不停转动,车辙也会在身后无限延伸。只要遵从世间,你就无法停下来休息。若就此打住,车子就会停止,车轮也不再转动。造作恶业就是如此,只要重蹈覆辙,就不可能停止;但若你停止,它就会停止。这就是我们修行的方式。

  [注释]
  ①正思惟:指正确的思惟,包括离欲、无嗔、无害等三个层面的思惟。
  ②世间解(1okavidu),又作「知世间」,为佛十号之一。即佛能了知众生、非众生两种世间的一切,既了知世间之因、世间之灭,也了知出世间之道。
  ③鳗鱼在泰国某些地区被视为珍馐。
  ④不死:即指涅盘。
  ⑤四界是地界、水界、火界、风界,这些是色法不可分离的主要元素,在它们的组合之下,造成小至微粒子,大至山岳的一切色法。这四大元素因「持有自性」,故称为「界」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8:2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二章 使心变好

  现在,人们四处求功德①,似乎总是会于往返的路程间在巴蓬寺②短暂逗留。有些人行色匆匆,我甚至连和他们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。多数人都是来求功德,我很少看到他们前来寻求断恶之道。他们急于得到功德,却不知该将它摆在哪里,犹如想为脏布染色,却不先清洗它一样。
  虽然比丘们如此直言不讳,但对多数人而言,却不知如何将这类教导付诸实践。之所以困难,是因他们不懂,若能了解就会比较容易。想像有样东西在洞底,伸手搆不到底的人可能会说洞太深,成千上百的人伸手进去可能都会如此说,却没有人会说是自己的手太短了!
  这些求功德者迟早都必须开始寻找断恶之道,但很少人对它有兴趣。佛陀的教导如此简洁,多数人都忽略了它,就如他们经过巴蓬寺一样。对多数人而言,「法」只不过是个中途休息站而已。
  (不肯断恶永远求不到功德)
  这是诸佛的教导,只有三行字。第一行是「诸恶莫作」③——断一切出于身、口、意,无论大小之恶,这是诸佛的教戒、佛教的核心,但人们老是忽略它,他们不想要这个。
  若要染布,必须先清洗它,但多数人不这么做,无视于布料的情况,直接把它浸入染料中。若是块脏布,取出后反而会比先前更糟。想想看!染块肮脏的旧破布,效果会好吗?
  你了解吗?这就是佛教的教导,但多数的人都忽略它。他们只想做好事,而不想断除恶行。犹如只会说洞太深,而不检讨自己手太短一样。我们必须反求诸己,根据这教导,你必须退一步反省自己。
  有时他们藉由搭车求功德,甚至可能在车上争吵或喝醉。问要去何处,他们会回答说要去求功德。他们想要功德,却不肯断恶,因此永远求不到功德。
  人们就像这样,你必须看好自己,佛陀教导我们,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正念、正知。恶行从身、口、意生起,一切善、恶、福、祸都存在于行为、言语与思想里。这是你必须观察的地方,就在这里,看看自身的作为是否正确,而无须搭车到远处求功德。
  人们并不真的在乎这些,就如家庭主妇板著脸洗盘子一样,她只是急于洗盘子,而未觉察自己的心并不清净!她看得太远了,不是吗?人们如此在意洗盘子,却放任心变脏。这并不好,他们正在遗忘自己。
  (及时看见自己就可停止作恶)
  因为不了解自己,人们可能犯下各种恶行。当他们计划作恶时,会先环顾四周,观察是否有人注意。「妈妈会看到我吗?」「先生会看到我吗?」「孩子们会看到我吗?」「太太会看到我吗?」若无人注意,就会放手去做。他们是在侮辱自己,自以为没有人注意,趁别人看到之前赶快做完这件事。但他们自己算什么呢?难道不是「某个人」吗?
  你了解吗?他们如此轻视自己,所以永远无法发现真实的价值,找不到「法」。若你看著自己,就会看见自己。每当作恶时,若能及时看见自己,你就可能停止。若希望做些有意义的事,就看著自己的心。若知道如何看自己,就会知道对错、祸福与善恶了。
  这些事若我不说,你不会知道自己的心中有贪与痴。若你一直向外看,就不会知道任何事,这是不知自省的麻烦。向内看,就会看见善恶,看到善法,就可以记住它,并照著修行。
  断恶、修善是佛教的核心,诸恶莫作——无论经由身、口或意。那是正确的修行,佛陀的教法。然后,「我们的衣服」就会干干净净。
  (若心是善良与正真的就会微笑)
  接下来是「众善奉行」。若心是正直与善巧的,就无须搭车四处求功德,即使坐在家里,也能获得功德。多数人只是四处求功德,而不肯断除诸恶,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,又回复原先的臭脸,故态复萌地板起脸洗盘子。人们就是不愿向内看,因而离功德愈来愈远。
  我们可能知道这一切,但若非真的知道它在我们里面,佛教就不会进入内心。若心是善良与正直的,它就是快乐的,心中也会有微笑,但多数人却很难找到时间微笑,我们能吗?我们只有在事情称心时才笑得出来。
  大多数人的快乐是建立在事事称心如意上,他们必须让世上每个人都只说令人愉快的事,但每个人是否可能都如此做呢?若那是你想要的方式,怎么可能找到快乐?我们怎么可能让别人每天都只说我们喜欢的事呢?那可能吗?即使是自己的小孩,他们是否曾说过触怒你的话呢?你曾伤过父母的心吗?不只是其他人,甚至连自己的心也可能搅乱我们。
  有时我们考虑的事是令人不悦的,你能怎么办?你可能正独自走路,突然间摔了一大跤,哎哟喂呀!问题出在哪里?到底是谁绊倒了你?你能怪谁?那是你的错,连自己的心也可能得罪我们。若仔细想想,你将了解这是真的。有时我们会做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事,你只能说:「该死!」没人可以责怪。
  我们必须使用「法」来寻找快乐。无论它是什么,不论是对或错,不要盲目执著它,只要注意它,然后放下它。当心自在时,你就能微笑;一旦你讨厌某样事物,心就变坏,然后没有一件事是好的。
  (觉知心就可以获得清明)
  自净其意:心断除恶垢之后,就不再有烦恼——平静、慈悲与正直。心恢复光明与断恶后,随时都有自在,平静祥和的心是人类成就的真实表征。
  佛教中的功德,是断一切恶。恶法断除后,就不再有任何压力,压力消除后,心就会安定下来。安定的心是清净、明亮的心,不会夹杂嗔念。
  你如何让心清明呢?只要觉知它即可。例如,你可能心想:「今天我的心情真是糟透了!看到的每样东西都在招惹我,即使橱柜里的盘子也一样。」:你可能有种想把它们全都砸碎的冲动。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很糟糕,鸡、鸭、猫、狗——你憎恨这一切。丈夫说的每件事都让你讨厌;甚至连看自己的心也觉得不满。在这种情况下,你怎么办呢?这苦恼出自何处?这就称为「无功德」。今日在泰国有种说法,人死后功德便随之结束。但事实不然,有许多还活著的人早已无功德了。
  进行这种「作功德」之旅,就如建造华厦却未事先整地一样,那座房屋不久后就会倒塌,对吗?那个地基不好,你必须用另一种方式再试一次。你必须针对身、口、意的过失,自我检讨。你还能往别处去修行吗?人们迷失了,他们想到一个真正平静的地方,如森林里或巴蓬寺修法。巴蓬寺平静吗?不!它并非真的平静,真正平静的地方是在你自己家里。
  (若有智慧就能无忧无虑)
  若你拥有智慧,无论到哪里都能无忧无虑。整个世界原本就很好,森林里的树都有各自的好,有高的、矮的、空心的等各式各样,它们就是那个样子。但我们忽略它们的真实本质,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它们身上:「这棵树太矮了!」「这棵是空心的!」那些就只是树,它们的情况比我们都要好。
  所以我要将这些小诗挂在树上④,让它们来教导你们。你们有从它们那里学到东西吗?你们应该试著至少学到一件事。有这么多的树,它们每个都有东西可以教导你们。「法」无所不在,它存在于一切自然事物中,你应该了解这点。不要埋怨洞太深,回过头来看看你自己的手臂吧!若了解这点,你就会真的快乐。
  若你们有行善或修福,把它存放在心里,那是保存它最好的地方。你们今日所做(供养僧众)是很好的修福方式,但并非是最好的;布施建寺也是很有功德的事,不过也不是最好的。建设你自己的心,使它成为善的,才是最好的方式。无论你来这里或待在家里,只要那样做,在你的心里都能找到这个美善。如这座讲堂的外在建物,只是树的表皮,而非树心。
  (若无智慧善也会变成恶)
  若你们有智慧,放眼望去一切都是「法」:若无智慧,即使是善也会变成恶。这个恶来自何处?不是别处,就源自于自己的心。看看这颗心的变化有多大!一对夫妻平时相处融洽,彼此能快乐地交谈,但有天闹别扭时,对方讲的每句话似乎字字都很刺耳。心转恶了,它也就跟著变了,事实就是如此。
  因此,想要断恶与修善,无须去其他任何地方。若心转恶,不要牵扯别人,只要看你自己的心,找出这些想法来自何处。心为何会想这种事?明白一切事物都是短暂的,爱是短暂的,恨也是如此。
  你爱过自己的小孩吗?当然爱过;你恨过他们吗?我可代你们回答,也恨过,你有时会恨他们,不是吗?但你不能抛弃自己的小孩,你能吗?为何不能?孩子们并不像子弹⑤,不是吗?子弹是笔直地往前发射,但孩子却会射回父母的心坎里。若孩子是好的,它会回馈父母;若孩子是坏的,它也会回馈给父母。你可以说孩子是业——你的业,业有好坏,两者皆在孩子身上。
  不过,即使他们是坏的,也是珍贵的,有人可能生来就是小儿麻痹、跛脚或畸形,却比其他小孩都更获得疼爱。当你暂时离家时,必须特别交代:「照顾最小的,他不是那么强壮。」你爱他胜过其他小孩。
  (想建设自己的心就要认清自己的业)
  所以,你应该好好建设自己的心——半爱、半恨,不偏向任何一方,永远都要心存两者。孩子是你的业,他们和其拥有者是相称的,他们是你的业,你必须负起责任。若他们真的带给你痛苦,只要提醒自己:「那是我的业。」若他们令你高兴,也只要提醒自己:「那是我的业。」有时你在家里感到很挫折,一心只想逃开,更糟的是有人甚至想上吊自杀!这都是业,我们必须接受事实。避免作恶,会让你更看清楚自己。
  所以,思惟是如此重要。通常当人禅修时,他会使用诸如Bud-dho(佛)、Dham-mo(法)或San-gho(僧)⑥为禅修的所缘,但你甚至可用一个更短的。每次当你恼怒或心情很差时,只要说:「So!(如此而已)」当你觉得不错时,只要说:「So!原来它并非一成不变。」若你爱某人,只要说:「So!_]当你感到愤怒时,只要说:「So!」你了解吗?你不必钻到三藏⑦中去寻找。
  只要说:「So!」意思是「它是短暂的」。爱、恨是短暂的,善、恶也是短暂的。它们怎么可能是永恒的?其中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吗?
  (停止心中的愤怒只要一句「So!」)
  在「它们必然是无常的」这点上,你可说它们是常的。在这方面它们是确定的,永远不会有例外。前一分钟还是爱,后一分钟变成恨,事情就是如此。在这个意义下,它们是常的。所以我说当爱生起时,只要说:「So!」那会省下很多时间,你无须说:「无常、苦、无我。」若你不想要一长串的禅修主题,只要用这个简单的字即可。若爱生起,在尚未真的迷失于其中之前,只要告诉自己:「So!」这就够了。
  每件事都是短暂的,在总是无常这点上,它是常的。只要了解这么多,就是了解「法」——真实法——的心要。
  现在,若每个人都更常说:「So!」并如此投入训练,贪著就会减少。人们不会再那么执著爱与恨,或再贪著事物,就可以把信心放在实相,而非其他事物上。只要了解这么多就够了,还需要知道什么其他的呢?
  听完这个教导,你应该试著牢记在心。应记得什么呢?禅修。你了解吗?若你了解,「法」也与你相应,心就会「停止」。若心里有愤怒,只要一句「So!」就够了,它立刻就会停止。若你还不了解,就更深入观察那件事。若了解后,当心里生起愤怒时,就可以用一句「So!」把它关掉。
  今天,你们都有机会从内在与外在两方面收录佛法。内在的是声音透过耳朵被录在心里,若无法如此做,你在巴蓬寺的时间就空过了。至于录音带则不是那么重要,真正要紧的是心里的「录音机」。录音机会损坏,若「法」真的进到心里,它不会变坏,只会一直存在,且还不用花钱买电池!

  [注释]
  ①「求功德」是常见的泰国片语,是种到寺庙礼拜法师并行供养的泰国习俗。
  ②巴蓬寺(Wat Pah Pong)是阿姜查四十岁时(1959),在泰国乌汶省(Ubon Ratchathani)其出生村落旁的巴蓬(Phong Pond)森林里,所创立的森林道场,阿姜查是该寺的住持。
  ③诸恶莫作(sabba papassa akaranam),众善奉行(kusalassupasampada),自净其意(sacittapariyodapanam),这些话出自于「波罗提木叉教戒」(Ovada Patimokka),并形成《法句经》的183-185颂。
  ④在巴蓬寺里的树上,经常悬挂著一块块的木板,上面写著能发人深省的优美文句。
  ⑤这是个文字游戏。泰语luuk意指「小孩」,而luuk peun字面的意思是「枪的小孩」。就是子弹。
  ⑥Bud-dho、Dham-mo,San-gho是用来方便持念的咒语,是由Buddha(佛陀)、Dhamma(法)、sangha(僧)等声转化而来,在泰国一般被拿来做为禅修的所缘。
  ⑦三藏(Tipitaka)即指巴利律、经、论三藏。律藏包含比丘与比丘尼戒,以及僧团运作的条规。经藏是收集佛陀四十五年弘法的教导。论藏是佛陀入灭后,早期在印度举行的三次圣典结集时所编,是有系统地将佛法分门别类并作诠释的圣典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8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三章 感官接触——智慧的泉源

  (真正的平静在我们内心)
  为了找到平静,我们已下定决心成为佛教中的比丘和沙弥。那么,什么是真正的平静呢?
  佛陀说,真正的平静并不远——它就在我们的内心!但我们却长久忽视它。人们渴望获得平静,却始终感到迷妄和不安。他们一直对自己缺乏信心,且无法从修行中获得满足。犹如我们离家四处旅行,但只要还未回家,就不会感到满足,而仍有未完成的事需要费心。这是因为旅程还未结束,我们尚未到达最后的目的地。
  所有比丘与沙弥,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平静。当我年轻时,四处寻找它,无论到哪里都无法满足。我进入森林行脚,参访各类老师聆听开示,都无法从中获得满足。
  为何会如此?我们在极少接触色、声、香、味的环境寻找平静,相信安静地生活能令我们满意。但事实上,若我们在不受干扰的地方,非常安静地生活,能生起智慧吗?我们能觉知到什么?仔细想想,若眼不见色,那会是什么情况?若鼻不嗅香,舌不尝味,身无触受,那会是什么情况?那情况就如盲、聋之人,鼻子与舌头失灵,且身体完全麻痹失去知觉。那里有任何东西存在吗?然而人们却还固执地认为,只要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地方,就能找到平静。
  (放下不是什么都不做)
  当我还是个年轻比丘,刚开始修行时,坐禅便会受到声音的干扰,我自问:「该怎么做才能让心平静下来?」于是我拿了一些蜜蜡将耳朵塞起来,如此就听不到任何声音,只剩下嗡嗡嗡的残响。我以为那样会比较平静,但并非如此,所有的思考与迷妄根本不是从耳朵生起,而是从心生起,那才是找寻平静的地方。
  换句话说,无论待在哪里,你都不想做任何事,因为那会妨碍修行。你不想扫地或做任何工作,只想坐著不动来寻找平静。老师要求你帮忙做些杂务或日常执事,你并不用心,因为觉得那些都只是外在的事。
  我有个弟子,他真的很努力「放下」以追求平静。我曾教导「要放下」,他认为只要放下一切事物,便可获得平静。从来这里的那天起,他就不想做任何事,即使大风吹走他茅篷的半边屋顶,也丝毫不在意。他认为那只是外在的事,因此不想费心去修理,当阳光或雨滴从一边洒进来时,就挪到另一边去。他唯一关心的是让心平静,其他的事都只会让他分心。
  有天我经过那里,看见倾颓的屋顶。「咦?这是谁的茅篷?」我问。有人告诉我是他的,我心想「嗯!奇怪。」因此便找他谈话,对他解释许多事,如「屋舍仪法」(senasanavatta)——比丘对住处的相关义务。「我们必须有个住处,且必须照顾它。「放下」并非如此,它不是要逃避我们的责任,那是愚蠢的行为。雨从这边下来,你就移到另一边,阳光照进来时,你又再移回这边,为什么要这样?你为什么不干脆连那里也放下?」我在这上面为他上了颇长的一课。
  当我结束时,他说:「哦!隆波①!有时你教我执著,有时又教我放下,不晓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。甚至当屋顶塌了,我都能放下到这种程度,你还是说这样不对,可是你教我们要放下啊!我不知道你还指望我怎么做。」
  有些人就是可以如此愚蠢!
  (每件事物皆可用来修行)
  若我们如实觉知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根,那么它们都是生起智慧可用的素材。若我们无法如实觉知它们,就会否定它们,宣称不想见色或闻声,因我们会受到干扰。若切断了这些因缘,我们要凭藉什么进行思惟呢?
  因此,佛陀教导我们要防护,防护即是「戒」。有防护感官的戒②——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——这些都是我们的戒和定。
  想想舍利弗的故事,在他成为比丘之前,有次看见马胜(Assaji,音译为「阿说示」,五比丘之一)长老正在托钵,心想:「这出家人如此不凡,走路不疾不徐,衣著整洁,威仪庄严。」舍利弗受到鼓舞,趋上前去致敬并问道:「抱歉,长者!请问你是谁?」
  「我是一位沙门③」
  「你的老师是谁?」
  「我的老师是乔达摩尊者。」
  「乔达摩尊者教导什么?」
  「他教导一切事物都从因缘生,当因缘灭时,就随之息灭。」
  当舍利弗问法时,马胜比丘给了他这简短的关于因果的解释。「诸法因缘生,有因才有果;若是果息灭,必是因先灭。」他虽然只说了这些,但对舍利弗而言已经足够。④
  这是一个佛法生起的因,那时舍利弗六根具足,拥有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若无感官,他会有足够的因以生起智慧吗?能觉知任何事吗?但多数人都害怕感官接触,无论害怕或喜欢,我们都未从中发展出智慧,反而透过这六根放纵自己,贪图感官享受并迷失于其中。这六根可能诱使我们享乐与放纵,也可能引导我们获得知识与智慧。
  因此,我们应该把每件事物都拿来修行,即使是不好的事。当谈到修行时,我们不只指针对美好或令人愉悦的事,修行并非如此。在这个世上,有些事物我们喜欢,有些则否,通常我们想要喜欢的,即使对同修的比丘与沙弥也一样。我们不想和不喜欢的比丘或沙弥交往,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。你了解吗?这是依自己的喜好在做选择。通常只要是不喜欢的,就不想看见或了解,但佛陀希望我们去体验这些事,「世间解」——看著这世间并清楚地觉知它。
  若无法清楚觉知世间的实相,我们将无处可去。活在这世上,就必须了解这世间,包括佛陀在内的过去的圣者,都与这些事物一起生活。他们活在这个世上,在凡夫之中,就在这里达到实相,而不在他处。但他们有智慧,能防护六根。
  (一直逃避智慧无从生起)
  防护并非意指不看、不听、不闻、不尝、不触或不想任何事,若行者不了解这点,一旦见闻到什么,就退缩逃避,以为只要这么做,那件事最后就会丧失控制的力量,然后他们就能超越它。但往往事与愿违,他们根本无法超越任何事。若他们逃避而未了知实相,相同的事不久仍会生起,一样得再面对。
  例如那些永不满足的行者,在寺院、森林或山中受持头陀支(Dhutanga)⑤,他们到处行脚,东看看、西瞧瞧,认为如此就能获得满足。他们努力爬上山顶:「啊!就是这里,现在我没问题了。」感到几天的平静后,就对它厌烦了。「哦,好吧!下山到海边去。」「啊!这里既舒适又凉快,在这里修行一定很好。」不久后,他又对海边感到厌倦。对森林、山顶、海边厌倦,对一切厌倦。这并非正见⑥,不是厌离⑦的正确意义,而仅仅是感到乏味,是一种邪见。
  当他们回到寺院:「现在,我该怎么做?每个地方都去过了,却一无所获。」因此他们弃钵、卸袍而还俗去了。为何要还俗?因为他们不了解修行,不晓得还有什么事可做。他们去南方、北方、海边、山顶、森林,仍不了解任何事,因此结束一切,他们便「死」了。事情的演变就是如此,因为他们一直逃避事物,智慧便无从生起。
  (从心里跳脱不是逃避面对事情)
  再举另外一个例子。假设有个比丘,下定决心不逃避事物,要勇敢面对它们。他照顾自己,并了解自己和他人,持续努力地解决各种问题。假设他是位住持,经常得不断面对需要注意的事物,人们一直来询问,因此必须时常保持觉醒。在可以打瞌睡之前,他们就会再用另一个问题唤醒你。这让你能思惟、了解所面对的事物,你变得会以各种的善巧方式处理自己与别人的问题。
  这技巧从接触、面对、处理与不逃避事情中生起,我们不是以身体逃避,而是使用智慧,从心里跳脱,靠当下的智慧而了解,不逃避任何事。
  这是智慧的源头,每个人都必须工作,必须和其他事物联系。例如,住在大寺院中都必须帮忙处理事情,从某个角度看它,你可能会说那些都是烦恼。和许多比丘、比丘尼、沙弥住在一起,在家众来来去去,可能会生出许多烦恼。但为了增长智慧、断除愚痴,我们必须如此生活。我们要选择哪一条路?是为了消除愚痴,或为了增加它而生活?
  (苦所在之处即不苦生起之处)
  我们必须深入思惟。每次当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根接触外境时,我们都应该镇定与审慎。当苦生起时,是谁在受苦?为何苦会生起?寺院的住持必须管理众多弟子,这可能会造成痛苦。若我们因害怕痛苦而不想面对,要如何与它战斗呢?若不知痛苦生起,我们要如何解决它呢?
  跳脱痛苦意味知道离苦的方法,它的意思绝非指从每个痛苦生起的地方逃跑,这样做只会把痛苦带在身上。
  若想了知苦,就必须深入观察目前的情况。佛陀教导我们,问题从哪里生起,就必须在那里解决。痛苦所在之处,正是不苦生起的地方;一个息灭,另一个就生起,你应该在那里解决自己的问题。因害怕而逃避痛苦的人是最愚痴的人,他们只会无止尽地增加愚痴。
  苦,是除此之外无他的第一圣谛,不是吗?你怎么会把它看成坏事呢?苦谛、生起苦之集谛、苦止息之灭谛、灭苦之道谛,若逃避这些事物,就不是根据真实法而修行。
  佛陀教导我们要以智慧「跳脱」。假设你踏到荆棘或碎片,脚底被它扎伤,走路有时会痛,有时则不会。当踩到石头或树干真的很痛时,便检查脚底,但未找到任何束西,你不理它继续走路,然后又踩到某样东西,再次感到疼痛。这种情况反覆发生。
  (痛苦生起时别相应不理)
  疼痛的因是什么?它是扎入脚底的刺或碎片,痛感断断续续。每次疼痛生起时,你便稍作检查,但未看到碎片,于是就不理它。不久,它又再痛,你便再看一眼。
  当痛苦生起时,你必须注意它,别相应不理。每次疼痛生起,你就注意到:「嗯!刺还在那里。」每回疼痛生起,同时也会生起必须拔除那根刺的想法。若不将它取出,只会变得更痛,疼痛一再复发,直到你无时无刻不想取出刺为止。最后终于受不了,你决心一劳永逸,将刺取出——因为它会痛!
  在修行上的努力也必须如此,无论哪边会痛或哪里有摩擦,都必须探究。勇敢地面对问题,除掉那根刺,只要把它拔出来。一旦心有所贪著,都必须注意,当深入观察时,你就会如实地觉知它、看到它并体会它。
  但我们的修行必须坚定与持续,即所谓的「动精进」(viriyarambha)——向前不断地精进。例如,当你的脚感觉不适时,必须提醒自己把刺拔出来,并努力不懈。同样地,常痛苦在心中生起时,我们必须壑持将烦恼从根拔除,微底斩断它们。只要一直保持壑定的泱心,最后烦恼一定会屈服,并被消除。
  (觉知「生」的运作也不要落入「生」中)
  因此,关于乐与苦,我们应该怎么做?一切法都是有因而生,因若消失,果便消失。只要我们不贪爱、抓取或执著,彷佛它并不存在,苦便不会生起。苦因「有」⑧而生起,以「有」为缘而有「生」:「取」⑨则是造成苦的先决条件。⑩
  只要发觉苦,就深入观察它,深入观察当下,观察自己的心与身。当苦生起时,问你自己:「为什么有苦?」立即观察。当乐生起时:「乐生起的因是什么?」每当这些事出现时都要警觉,乐与苦都是由执取生起。
  以前的修行人就以这种方式看自己的心,只有生与灭,并无常住的实体。他们从各个角度思惟,发现心根本没什么,没有任何东西是稳定的;只有生与灭、灭与生,无固定不变的事物。无论走路或坐著,都如此看事情,无论看什么都只有苦,一切东西都如此。犹如刚从熔炉锻造出来的大铁球,每个地方都是滚烫的。若触摸顶部是烫的,两侧也是烫的,整个铁球都是烫的,无一处是凉的。
  若不深思这些事物,对它们便一无所知,我们必须清楚地看见,切莫「生出」事物,也不要落入「生」中,要觉知「生」的运作。那么如「喔!我受不了那个人,他搞砸一切」的想法便不会再生起,或「我好喜欢某某」都不会再生起,剩下的只是世俗惯例的好恶标准。我们必须使用它来与别人沟通,但内心则必须是空的,这便是「圣住」⑾。我们都必须以此为目标如法修行,莫陷入疑惑中。
  在投入修行之前,我问自己:「佛陀的教法就在眼前,适合每个人,但为什么只有少数人能依教奉行,而其他人则不能呢?或有人只有三分钟热度,然后很快就放弃了:或有人虽未放弃,但是却心猿意马,无法全心投入,为什么会这样呢?」
  因此,我下定决心:「好!我将尽形寿,全心全意,彻底遵从佛陀的教导,于此生达到觉悟。因为若不如此,我终将在苦海中沈沦。无论需要承受多少苦难,我都要放下万缘,精进用功,永不懈怠,否则疑惑将一直纠缠著我。」
  如此思惟后,我便认真地修行,无论多么困难,依然勇往直前。我将一生看成一天,丝毫不敢懈怠。「我将谨遵佛陀的教导,依循佛法而了知——这痴迷的世间为何会如此之苦。」我想明瞭,也想精通教法,因此我朝向「法」的修习。
  (顶多只能依赖老师百分之五十)
  出家行者需要放弃多少世俗的生活呢?若我们终生出家,就意味著放弃一切,所有世人享受的事——色、声、香、味与触,都要完全抛开,但仍经验它们。因此,修行者必须少量知足,并保持离染。无论说话、吃饭或做任何事,都必须很容易满足:吃得简单、睡得简单、住得简单。你愈如此修行,就愈容易获得满足,你将能看透自己的心。
  「法」是「各自的」(paccattam)——唯有自己了解,意指你得亲自去修行。在解脱道上,你顶多只能依赖老师百分之五十而已。即使我今天给你们的教导也是完全无用的,它值得聆听,但若你只因我如此说而相信,你就不会正确地使用它,若完全相信我,你就是傻瓜。把我的教导用在自己的修行上,用眼睛与心去看,亲自去做,这会更有用,更能尝到法味。
  所以,佛陀不详说修行的成果,因为它无法以言语传达。就如试著为天生的盲人描述不同的颜色:「它是鲜黄色。」那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。
  佛陀将它拉回到个人身上——你必须自己清楚地看见。若能清楚地看见,心里就会有清楚的证明,无论行、住、坐、卧都将不再疑惑。即使别人说:「你的修行是错的。」你都不会动摇,因为你已亲自证明。 
  (别人无法告知你必须自知自证)
  身为佛法的修行者,无论在哪里都必须如此做。别人无法告知,你必须自知自证,一定要有正见。但在五或十次的雨安居⑿当中,真的能如此修行一个月都相当难得。
  有次我前往北方,和一些年老才出家,只经历过两、三次雨安居的比丘同住,那时我已经历过十次安居。和那些老比丘住在一起,我决定履行新进比丘须尽的各种义务——收他们的钵、清洗他们的衣服,以及清理痰盂等。我并不认为这是为任何特别的个人而做,只不过是维持自己的修行罢了。由于别人不会做这些事,因此我就自己做,且视此为获得功德的好机会,它给我一种满足感。
  在布萨日⒀时,我得去打扫布萨堂,并准备洗涤与饮用的水。其他人对这些工作一无所知,只在旁观看,我并无批评之意,因为他们不懂。我独自做这些事,结束后对自己感到高兴。在修行中,我感到振奋,并充满活力。
  我随时都能在寺院中做一些事,无论是我自己或别人的茅篷脏了,我就打扫干净。我并非为了讨好任何人,只是想维持一个好的修行。打扫茅篷或住处,就如清理内心的垃圾。
  你们必须谨记这点。与「法」、平静、自制、调伏的心共住,无须担心和谐,它会自动生起,没有任何问题。若有沈重的工作要做,每个人都会伸出援手,很快就能完成。那是最好的方式。
  (跟著心走永远不能领悟「法」)
  不过,我也遇过其他类型的比丘,而这些遭遇都成为我成长的机会。例如,在一座大寺院中,比丘与沙弥们都同意在某天一起洗袈裟,我会去烹煮波罗蜜果树⒁。这时,就会有些比丘等待别人将波罗蜜果树心煮沸后,才来洗袈裟,再拿回茅篷晾晒,然后再打个盹儿。他们不必生火,也无须善后,而自认是聪明人,占尽便宜。其实,这是最愚蠢的,只是在增长无知,因为他们什么也不做,把所有工作都留给别人。
  因此,无论说话、吃饭或做任何事,都要记得自我反省。你可能想舒服地生活、吃饭与睡觉,但你不能。我们为何来这里?若能经常想到这点,便会很有帮助,我们不会忘记,会经常保持警觉,如此地警觉,无论任何情况都能用功。若我们无法精进用功,事情的发展将会大为不同:坐著,会坐得如同在城里;走著,会走得如同在城里。然后你会想回到城里,和世俗的人厮混。
  若不精进于修行,心就会转往那方向。你不会对抗自己的心,只会让它随著情褚起舞,这就称为「跟著心走」。就如对待小孩,若我们纵容他的一切欲望,他会是个好孩子吗?若父母亲纵容小孩的一切欲望,那样好吗?即使起初父母有些溺爱他,但到该打屁股的年龄,他们偶尔还是会惩罚他,因为怕宠坏了他。
  训练心也必须如此,你必须知道自己,并知道如何自我训练,若不知如何训练心,只寄望别人来为你训练,结果必定会陷入麻烦之中。修行并无限制,无论行、住、坐、卧都可以修行。当打扫寺院的地板或看见一道阳光时,都可能领悟佛法,但你当下必须保持正念。若你积极禅修,则无论何时何地都可能领悟「法」。
  (精进不懈就能择法)
  不要放逸,要清醒、警觉。在行脚托钵时会生起各种感觉,那些都是善法。当返回寺院进食时,也有许多善法可供观察。若你一直精进不懈,这些事物都会成为思惟的对象,智慧将会生起,你也将会见到「法」,这称为「择法」⒂,它是七觉支⒃之一。若我们有正念,就不会轻忽它,且还会进一步探究法义。
  若我们达到这个阶段,修行就会不分昼夜地一直持续下去,无关乎时同。没有东西能污染修行,若有的话我们也会立即觉知。当修行进入法流时,内心就会有择法觉支,持续审查「法」。心不会去追逐事物:「我想去那里旅行,或可去另一个地方……但在那边应该会很有趣。」那就是世间的方式。只要走上那条路,修行很快就会完蛋。
  要不断警觉、学习,看见一棵树或一只动物,都可能是个学习机会。将一切都引进心里,在自己的心中清楚地观察。当一些感受在内心造成冲击时,应该清楚地见证它。
  你曾看过砖窑吗?在它前面有道二或三呎的火墙。若我们用正确的方式建造砖窑,所有热气都会进到窑里,工作很快就能完成。我们修学佛法应该以这种方式体验事物,所有的感受都被导引入内,并转为正见。见色、闻声、嗅香、尝味——心将它们都导引入内,那些感受将得以生出智慧来。

  [注释]
  ①隆波(Luang Por):是泰国人对老和尚尊敬与亲切的称呼,直译为「尊贵的父亲」。
  ②防护感官的戒即所谓的「根律仪」,例如当眼见色时,以正念防护眼根,不让贪等烦恼入侵而受到系缚,即是「眼根律仪」。其他五根的防护亦然。
  ③沙门(samana):意译息恶、息心,即出家求道者。阿姜查通常将它翻译成,平静的人」。
  ④舍利弗第一次见法,证得须陀洹(sotapanna,初果)。
  ⑤头陀支(Dhutanga):「头陀」(Dhuta)意指「去除」,「支」是「支分」,意指「原因」,比丘因受持头陀支而能去除烦恼,这是佛陀所允许超过戒律标冷的苦行。依(清净道论)有十三支:粪扫衣,三衣、常乞食、次第乞食、一座食、一钵食、时后不食、阿兰若住、树下住、露地住、冢间住、随处住与常坐不卧。这些苦行有助于开发知足、出离与精进心。
  ⑥正见(samma ditthi)对事物的如实知见,即正确了知四圣谛。
  ⑦厌离(nibbida):是指对感官世界的诱惑不感兴趣。
  ⑧有(bhava):指存在的过程。bhava的泰文phop是阿姜查的听众所熟悉的词汇,它通常被理解为「轮回的领域」。阿姜查此处对该字的用法并未依惯例,更强调实用的一面。
  ⑨取(upadana):执取、执著。「取」是十二缘起的第九支,指执著于所对之境。
  ⑩十二支缘起的顺序,依次为无明、行、识、名色、六处、触、受、爱、取、有、生、老死。
  ⑾「圣住」是指圣者证入果定,依导向证入果定的观智不同,而分别有三种:(一)空解脱——透过观照无我而证入果定;(二)无相解脱——透过观照无常而证入果定;(三)无愿解脱——透过观照苦而证入果定。
  ⑿雨安居:僧伽于每年七月中旬至十月中旬,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雨安居。在这段期间,僧伽不外出行脚,安住在一处精进修行。
  ⒀布萨日(uposatha)大约每两星期在新月与满月之日举行,比丘与比丘尼在该日忏悔罪过并诵戒。在这几天与半月日,在家众常会前来寺院,受持八关斋戒一日一夜,聆听开示,并彻夜练习坐禅与行禅。
  ⒁森林比丘们会将波罗蜜果树的心材煮沸,然后以树液浸染与清洗衣服。
  ⒂择汉(dhamma-vicaya)是七觉支之一。在禅修中,它是种直觉的、具有辨识力的慧,可辨别「法」的特性,通达涅盘的本质,是「智慧」的同义词。
  ⒃七觉支是指七种觉悟的因素,或是指领会四圣谛的特定知识,也是圣者所具有的特质。这七种因素是念、择法、精进、喜、轻安、定与舍。当这些觉支充分发展时,便能引领行者到达涅盘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29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四章 了解戒律

  修行并不容易,还有许多是我们所不知的,例如「安住于身,循身观察」①或「安住于心,随观心识」②。若我们尚未修习这些,可能会感到不解,戒律就是如此。
  过去我曾是老师③,但只是个「小老师」,而非「大」的。为何说是「小老师」呢?我并未修行,虽然教导戒律,却不曾实践它,这种人我称之为「小老师」——较差的老师。说「较差的老师」是因为我在修行上是有所不足的,绝大多数的修行并不及格,犹如完全未曾学过戒律一样。
  (要完全知晓戒律是不可能的)
  不过,事实上,要完全知晓戒律是不可能的。因为有些事无论我们知道与否都是违犯,这是很棘手的。人们强调,若我们尚未了解任何特别的训练规则或教导,就必须热忱与恭敬地学习它,若不了解就应努力学习,若不努力,本身就是一种违犯。
  例如在可能有疑惑的情况下,假设有个女人,你在不知她是女或男时碰触她,你并不确定此人的性别仍趋前碰触,这也是错的。④我曾质疑为何这是错的,但当想到修行时,我了解禅修者必须有正念且要慎重,无论谈话、接触或取物,都必须先考虑清楚。这个案例错在没有正念,或缺少正念,或在当下有欠考虑。
  又例如才上午十一点,但天色昏暗看不见太阳,我们又没有时钟。假设我们猜想可能已经下午,且真的觉得应该是下午,便在此时进食。当开始进食时,乌云散去,根据太阳的位置,才了解到刚过十一点,这仍是犯戒⑤。我曾怀疑:「咦?还没过中午,为何是犯戒?」
  (在疑惑下行动即是犯戒)
  此处发生的犯戒,是因疏忽、粗心大意、缺少清楚的考虑与防护。若有疑惑,却在疑惑时行事,即是「恶作」⑥,违犯只是因在有疑惑时行动。我们以为那时是下午,但事实不然,进食本身没有错,是因我们大意而犯戒。若当时确实是下午,却以为它不是,那是更严重的波逸提罪。
  若在有疑惑的情况下行动,无论行动是对或错,都是犯戒。若行动本身是对的,则它是较轻的罪;若是错的,则是较严重的罪。戒律可能如此令人迷惑!
  有次我去见阿姜曼⑦,当时我才刚开始修行,曾读过《古学处》⑧,并有深入的了解。接著继续读《清净道论》⑨,其中包括<戒广说>(Silanidesa),<定广说>(Samadhinidesa)与<慧广说>(Pannaidesa)。我的脑袋胀得像快爆炸一样!
  读完那本书后,觉得它超出人类的修行能力之外。但接著我反省佛陀不会教导不可能修行的东西,他既不会教,也不会说,因为那些事对自己与别人都无益处。<戒广说>已太繁杂,<定广说>更是如此,<慧广说>则有过之而无不及!我坐下心想:「算了!我无法再往前进,前面已经无路了。」那种感觉就好像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。
  (死背所有的戒律是不可能的)
  在这阶段,我努力想突破修行的困境,我被困住了。此时恰好有个机会去见阿姜曼,我问他:「尊贵的阿姜⑩,我应该怎么做?我正开始要修行,却不知正确的道路。我有许多疑惑,修行时完全找不到依据。」
  他问我:「问题是什么?」
  「在修行过程中,我挑选《清净道论》来研读,但它似乎不可能付诸修行。<戒广说>、<定广说>与<慧广说>的内容似乎完全不切实际,我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实践它,它太过繁杂。要记住每条规则是不可能的,它超出我的能力之外。」
  他对我说:
  没错!那里面有很多东西,但实际上只有一点点。若我们要考虑到<戒广说>里的每条规定,那真的是很困难。但事实上,<戒广说>是从人心发展出来的。若训练心让它有惭与愧,我们就能有所防护,言行也含更加谨慎。
  这将能让人少欲知足,因为我们不可能照顾太多事。一旦如此,我们的正念就会增强,随时都能保持正念。无论身在何处,我们都要努力维持完全的正念,谨慎的态度将会被培养出来。每次你对某事感到疑惑时,不要说它或反应它,若有任何事不了解,就去请问老师。尝试遵守每条戒确实很烦人,但应该检讨是否准备接受自己的过失,我们接受它们吗?
  这个教导非常重要。知道每条戒不是那么重要,但我们应该知道如何训练自己的心。
  你读过的所有东西都是从心生起,若心还没具有敏锐与清明,就一直都会有疑惑。你应该尝试把佛陀的教诲引入内心,让心安定下来。无论出现什么疑惑,只要放下它。若你不确定真的知道,就不要说它或做它。例如你怀疑:「这是对或错?」你无法真的确定,就别说、别做它,不要抛弃你防护的心。
  当坐著聆听时,我深思这个教导,符合佛陀所说衡量教导是否真实的八种方法:任何谈到少恼、出苦、离欲、少量知足、不慕名位、无渴爱和远离、勤奋精进,以及维持自在的教导,都是佛陀教法——真实的法与律(Dhamma—Vinaya)的特徵,任何抵触这些条件的则不是。
  若真心诚意,就会有惭愧,会知道何时心中有疑惑,我们将不会做它或说它。<戒广说>只是文字,例如惭愧在书中是一回事,但在我们心中则是另一回事。
  跟随阿姜曼学习戒律,我学到很多东西。当坐著聆听时,了解也随之生起。
  (只藉由听闻无法真的了解戒律)
  因此,关于戒律,我学了很多。在雨安居时,我有时会从晚上六点一直读到翌日凌晨。我充分了解它,将所有《古学处》中涵盖的「犯戒」⑾因素都写在笔记本上,放在袋子里。我真的在这上面下了很多工夫,但到后来我慢慢放下。它太多了,我不知何者为本或何者为末,而全盘接受。当了解得更完全时,我放开它,因为它太沈重了。我只将注意力放在心上,慢慢抛开书本。
  不过,当我教导此地的比丘时,仍以《古学处》为标准。多年来在巴蓬寺,我亲自对大众宣读它。在那些日子里,我会登上法座,一直持续到晚上至少十一点或午夜,有时甚至到凌晨一、两点。我们有与趣,并修持它,听过诵戒后,会去深思所听闻的内容。你无法只藉由听闻,就真的了解戒律,听过后必须检视它,并进一步地探究。
  虽然我研读这些东西许多年,但知识仍不完整,因书本中有许多地方意义并不明确。从读这些书以来,至今过了这么久的时间,我对各种戒律的记忆也已有些遗忘,但我心中并无欠缺或疑惑,只有了解。我抛开书本,事注于开发内心。心,对戒律具有评断,无论在公开或私下的场合,它都不会做错误的事。我不杀生,即使是小生命,例如有人要求我以手故意压死一只蚂蚁或白蚁,我办不到,即使给我一大笔钱也一样。虽然是只蚂蚁或白蚁,对我而言,她的生命比一大笔钱更有价值。
  (动机是戒的根本)
  不过,我还是有可能造成昆虫死亡,例如当有东西在我腿上爬,而我将牠拨开时,也许牠就死了。当我审视内心时,并无犯罪感、犹豫或疑惑。为什么?因为我并无杀害的动机。
  「动机是戒的根本」,过去在我真正了解之前,确实为这类事情深受困扰。我会认为犯戒,「犯什么戒?没有动机啊!」「确实没有动机,但你还是不够小心!」我会如此地反覆发愁与忧虑。
  因此,戒律是可能干扰修行者的东西。但它也有其价值,如同老师们所说:「对于不知道的戒,都应该学习,若不知就应去问那些知道的人。」他们确实强调这点。
  (不知戒条就难免违犯)
  现在若不知戒条,就无法觉知有所违犯。例如华富里省(Lop Buri)寇翁高寺(Wat Kow Wong Got)有位长老阿姜保(Ajahn Pow),有天一群女众前来问阿姜保时,他的一位「摩诃」⑿弟子坐在身旁,「隆波!我们想邀请你一起去旅行,你会去吗?」隆波并未回答。身旁的「摩诃」弟子以为阿姜保没有听见,因此他说:「隆波,隆波!你听到了吗?这些女众邀你去旅行。」他说:「我听到了。」女人再问一次:「隆波!你会去吗?」
  他只是坐著默不作声,因此邀请的事也就不了了之。她们离开后,「摩诃」说:「隆波,你为什么不回答她们?」
  他说:「哦!摩诃,你不知道这条戒吗?刚才在这里的全都是女众,若女众邀请你和她们去旅行,你不该答应。若她们自行安排,那就没问题。如此一来,若我想去就可以去,因为我并未参与安排。」
  「摩诃」坐在那里心想:「啊!我真是出丑了。」
  戒律里有规定,安排计划,然后和女众一起出游,即使是团体而非一对一,也是违犯波逸提罪。⒀
  再举另一个例子。在家人会把钱放在盘子里供养阿姜保,他则会拿出「接受布」⒁,从一端捏住。但当他们将盘子放在布上时,他会将手抽回,撂下摆在上面的钱。他知道钱在那里,但对它不感兴趣,只是起身走开。
  这么做是因为戒律规定,若人不同意(不欲求)金钱,就无须禁止在家人供养;若对它有欲望就必须说:「居士!比丘不允许接受这个。」他必须告诉他们这一点。若你对某样东西有欲望,就必须禁止人们供养不被允许的东西,不然只需把它留在那里,然后离开。
  虽然阿姜保与弟子们共住多年,还是有些弟子不了解他的修行,这是很可惜的事。就我自己而言,我深入观察与思惟许多阿姜保微细的修行观点。
  (对戒律有所疑惑当下修行)
  戒律甚至可能造成比丘还俗,当他们研读它时,各式各样的疑惑都会生起。他们回头检视过去:「我的受戒仪式是适当的吗?⒂我的戒师清净吗?我受戒时坐著的比丘们,没有人知道任何有关戒律的事,他们坐的距离适当吗?唱诵正确吗?」这些疑惑不断净现,「我的受戒堂是适当的吗?它那么小……」他们怀疑每件事,因此陷入人间地狱中。
  因此,在知道如何奠定心的基础之前,它可能真的很难。你必须非常冷静,不能贸然行事,但只是冷静而不深入观察,同样不对。我曾困惑到想还俗,因看见自己与一些老师修行上的许多过失,那些疑惑使我心劳意攘,无法入睡。
  我愈疑惑就愈禅修,愈精进修行。一有疑惑,当下立即修行,当智慧生起时,事情便开始改变。很难描述所发生的改变,心持续改变直到不再疑惑为止。我不知它如何改变,若我试著告诉别人,他们可能也不会了解。
  因此,我深思「智者自知」⒃的教导,觉悟必须透过直接体验才会生起,研读法与律当然是正确的,但若只是研读则仍不足。在我开始修行前,对微细罪并不感兴趣,但修行之后,即使突吉罗罪也和波罗夷罪同样重要。先前看待突吉罗罪似乎没什么,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,到晚上就可忏悔罪过而清净,然后可能再次违犯。
  不过,这种忏悔是不清净的,因为你不会停止,你并未下定决心去改变,没有防护,未认知实相,也没有放下,只是一犯再犯。
  (若心毫无疑惑违犯当下就解除)
  就胜义谛而言,事实上无须通过忏悔罪过的例行程序。若了解心是清净的,并毫无疑惑,那些违犯当下就解除了。我们尚未清净,是因为还有疑惑,还在摇摆不定。我们并非真的清净,因此无法放下,关键是未看见自己。戒律犹如保护我们免于犯错的围墙,因此必须谨慎对应。
  若你尚未亲自了解戒律的真实价值,对你来说它是困难的。在我到巴蓬寺之前的许多年,便决定放弃金钱,大部分的雨安居期间,我都在思考这件事。最后,我抓起钱包走向当时共住的一位「摩诃」比丘,将它放在他面前。
  「摩诃!请收下这笔钱。从今日起,只要我是比丘,就不会接受或手持金钱,你可以当我的见证人。」
  「收起来,朋友!学习过程中你可能会需要它。」他无意收下这笔钱,觉得很尴尬。
  「你为何要舍弃这些钱呢?」他问道。
  「你不用担心我,我已下定决心,昨晚就决定好了。」
  (了解害处舍弃就不难
  从他拿钱那天起,我们之间就好像有了隔阂,无法再相互了解。至今他仍是我的见证者,从那天起我就不曾使用钱,或从事任何买卖。我对用钱的各方面都非常自制,虽然未做错任何事,也经常小心翼翼,以免犯错。
  我内心保持禅修,无须钱财,我视它如毒药。无论你把毒药拿给人、狗或任何动物,无可避免地都会导致死亡或痛苦。若清楚了解这点,就会经常提防不要误拿「毒药」。当清楚了解其中的害处时,要舍弃它就不会太困难。
  若我对别人供养的食物有疑惑,就不会接受,无论它有多美味或精致,都不会吃。举个简单的例子,如生的腌渍鱼。假设你住在森林里,外出托钵只收到裹在叶子里的米饭和一些腌渍鱼。当你回到住处,打开小包发现那是生的腌渍鱼——二话不说,扔掉!⒄吃白饭总比犯戒好。必须要能如此做,才能说你真的了解,然后戒律就会变得很简单。
  若其他比丘想要给我生活必需品,例如钵、剃刀或任何东西,除非我知道捐赠者是受持同等戒律标准的同修,否则我不会接受。为什么?你如何能相信那些不持戒的人?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不持戒的比丘不了解戒律的真实价值,那些东西很可能是以不正常的方式所获得。我就是那么谨慎。
  结果一些同修比丘常会以异样的眼光看我。「他不合群,他不好相处。」但我不为所动。「嗯!到死时我们就能相互交融了。「我心想:「届时,我们都是黄土一坏。」我自制地生活,沉默寡言,对别人的批评不为所动。为什么?因为即使解释他们也不会了解,他们根本不懂修行。
  就如以前当我受邀参与葬礼时,有人会说:「别听他的!只要把钱放进他的袋子里,别让他知道就好了。」⒅我会说:「喂!你们认为我是死了或怎样了?你知道只是因为有人称酒精为香水,并不会让它变成香水,但你们想要喝酒时便称它为香水,那么就去喝吧!你们一定是疯了!」
  (保持离欲心正确地了解戒律)
  这么一来,戒律就可能会变得很困难。你必须少欲知足,并保持离欲心,你必须正确地了解。有次当我行经沙拉武里省(Sara Buri)时,我的团体前往某个村庄寺院暂住,该寺住持的戒腊和我一样。清晨,我们都会一起托钵,然后回到寺院放下钵。不久,在家人将几盘食物放进会堂,然后比丘们会去拿起来打开,排成一列,作为正式供养。一个比丘会将手指放在这一列末端的盘子上,一位在家人则将手放在另一端的盘子上,然后比丘们便拿过来分配著吃。
  当时大约有五名比丘和我一起行脚,但没有人去碰食物。我们托钵得到的只有白米饭,因此虽和他们坐在一起,我们只吃白饭,没人敢吃盘里的食物。
 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,我开始感觉到住持对我们的行为感到不安。可能有僧众前去对他说:「那些来访的比丘不吃任何食物,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。」
  我必须再多待几天,因此前去向住持解释。
  我说:「法师!我可以打扰您一会儿吗?我恐怕你和其他僧众对我们不吃在家人供养的盘中食物,感到困惑。我想对您澄清它真的没什么。法师!那只是因我所学的接受供养的修行方式就是如此,在家人放下食物,然后比丘们前去打开餐盘、作好分配,并将之视为正式的供养,这是错误的,是犯突吉罗罪。具体来锐,若比丘手持或接触尚未正式供养到手里的食物,这样会玷污食物,凡吃那食物的比丘依律都是犯戒。」
  「只是因为这样,法师!我并非要批评任何人,或要迫使你和其他比丘改变规矩,完全不是。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良善的动机,因为我可能要在此地再多待几天。」
  他双手合十说道:「善哉⒆!善哉!在沙拉武里我还未看过一个持微细戒的比丘,现在已找不到这种人了。若还有一定是住在沙拉武里之外。容我赞叹你们吧!我丝毫不会反对,那非常好。」
  (研读戒律直到真心了解)
  隔天早晨,当我们托钵回来时,没有一个比丘走近餐盘。在家众自己把食物分配好并供养给他们,因为担心比丘们不吃。从那天起,比丘与沙弥们似乎都显得很紧张,我试著解释一些事情好让他们放松心情。我认为他们害怕我们,他们只是走进自己的房间,并安静地把自己关起来。
  有两、三天我试著让他们放轻松,因为他们是如此地羞愧。我真的没有任何对立的想法,也没有嫌食物不够或挑三捡四的意思。我以前曾禁食,有时甚至长达七、八天,这里有白米饭,我知道自己不会饿死。我从修行、研读与如法修行中获得力量。
  我以佛陀为典范,无论到哪里,不管别人怎么做,都不让自己倦入是非。只是完全投身于修行中——我在乎自己和修行。
  那些不持戒、修定的人,无法和修行的人共住,他们必然是各走各的路。以前我并不了解这点,身为老师,我教导别人,自己却没有修行,这实在很糟。当我深入观察它时,我的修行与知识有如天壤之别。
  因此,我对想建立森林禅修中心的比丘们说:「别做!」若你还未真正了解,就别费心去教导别人,你只会搞得一团糟而已。有些比丘以为只要住进森林里,就能获得平静,但他们仍不了解修行的本质。他们去割草⒇,什么事都自己来,那不会带来进步。无论森林有多平静,若你做错的话,就不可能进步。
  他们看见森林僧住在森林里,便模仿他们住于森林,不过那是不同的,袈裟、饮食习惯不同,每件事都不一样。他们没有自我训练,没有修行,若只是依样而住,就有如炫耀或宣传的场景,只是场卖膏药的表演罢了,无法再更进一步。那些只有少许修行就去教导他人者,都还不成熟,并非真的了解。不久之后,一旦他们放弃,一切就垮了。
  因此,我们必须研读。仔细看《新论》(21)说些什么?研读它、背诵它,直到了解为止。随时询问老师更微细的观点,他会加以解释,如此研读直到真正了解戒律为止。

  [注释]
  ①「安住于身,循身观察」意指将心专注于身体之中,很清楚地依次随顺观察身体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风所组成,而知「身」是集合体,是生灭变化、不净的,去除执著身体为「我」的颠倒。参见《大念处经》(《长部》第22经)。
  ②「安住于心,随观心识」意指安住于心而观察心,观察心中不断生起的心的情况,清楚觉知心纯粹只是识知目标的过程,是无常的,而去除执著心为「我」的颠倒。参见《大念处经》(《长部》第22经)。
  ③此处指的是早年出家的阿姜查,在他认真禅修之前。
  ④与女人身体相触,是犯比丘戒中十三条僧残戒(sanghadisesa,或译「僧伽婆尸沙)的第二条——「故意与女人身体相触」。犯此戒者,由最初的举罪到最后的出罪,都必须由二十位僧众决定,而可「残留」在僧团中。  
  ⑤过了中午以后进食,是犯比丘戒中九十二条波逸提戒(pacitiya,或译「单坠」),的第三十七条——「过午食」。比丘允许进食的时间是黎明时分至中午,若不在这段时间进食,即是,非食时」,犯此戒者,必须向一位比丘,或别众(二至三位比丘),或僧团(四位以上比丘)报告并忏悔。
  ⑥恶作(dukkata)音译为「突吉罗」,是戒律中最轻等级的违犯,戒条数量很多。波罗夷(parajika)或译为「断头 罪」、「驱摈罪」,比丘有四条,是僧伽的根本重罪,犯者立刻逐出僧团。
  ⑦阿姜曼(Ajahn Mun,1871—1949):二十世纪泰、寮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禅师,其持戒精严、坚持头陀行的修道生活,影响了当代许多著名的头陀僧,阿姜查即是其中之一。
  ⑧《古学处注释》(Pubbasikkha Vannana,英译本译为《基础训练》[The Elementary Training]):和「法与律」(Dhamma-vinaya)有关,以巴利注释本为依据的泰文注释本,尤其是针对佛音论师在《清净道论》中,有关「正法律」的详尽注释书。
  ⑨《清净道论》(Visuddhimagga),为佛音(Buddhaghosa)于五世纪在斯里兰卡所著。本书是南传上座部的修行道论,全书分为二十三品,依戒、定、慧三大主题次第论述,是了解南传佛教思想与修行体系最重要的论书之一。
  ⑩阿姜(Ajahn)是泰国人对住持或老师的称呼。巴利语为Acarya,音译作,「阿阇黎」,即指老师。
  ⑾「犯戒」(apatti),译为「罪」、「罪过」,是佛教比丘各种犯戒的总称。
  ⑿泰国国家僧伽考试以九级巴利文考试作为标准,第九级为最高级。通过第四级或更高级巴利文考试的比丘,即赋予「摩诃(maha)」(大师)的头衔。
  ⒀这是犯了波逸提戒的第六十七条「与女人约定同行」。
  ⒁「接受布」是泰国比丘从女众手中接受东西时所使用的布,他们不直接从女众手中接受物品。阿姜保从接受布上抬起手,表示他实际上并未接受金钱。
  ⒂对于受戒的程序,有非常精确与详尽的规定,若未遵守可能导致受戒无效。
  ⒃「智者自知」(Paccattam veditabbo vinnuhi):是佛法的特质之一,经上列举佛法的特质:「法是世尊善说、自见、无时的、来见的、引导的、智者自知。」「智者自知」意指智者当各各自知:「我修道,我证果,我证灭。」出世间法当于智者自己的心中,由实证而得见。
  ⒄戒律禁止比丘吃生的肉或鱼。
  ⒅虽然比丘接受金钱是犯戒,但许多比丘仍如此做。有些人只是表面上不接受,最后还是会接受。这可能是此例中的在家人看待阿姜查拒艳接受金钱时的态度,他们可能心想阿姜查会接受金钱,只要不是公然拿给他,于是想把钱偷偷塞进他的袋子里。
  ⒆善哉(sadhu):是传统巴利文,表示收到祝福或教法,或显示感谢或赞同之意等。
  ⒇比丘割草犯波逸提。
  (21)《新论》(Navakovada):一本关于基础法与律的简介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30:15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章 维持标准

  在每年佛法考试①后的年度聚会里,我们反省履行各种寺院义务的重要性,包括戒师与老师的义务。这些义务将我们凝聚在一起,成为一个大团体,而能和合共住、彼此尊敬,这也反过来利益团体。
  从佛陀的时代以至于今,在所有社区里,无论居民采取什么形式,若不相互尊敬,绝对无法成功。无论世俗的或出家的团体,若缺乏互敬,将无法团结,放逸会接踵而来,终将导致修行的坠落。
  我们的修行团体已住在此地约二十五年。它稳定成长,但也可能会走下坡,我们必须了解这点。不过若我们小心留意,彼此相互尊敬,并继续维持修行的标准,我们的和谐将会很稳固。做为一个团体,我们的修行将会是佛教持续成长的动力。
  (研读与修行相辅相成)
  研读与修行是相辅相成的,佛教因解行业重才能成长与兴盛。若我们只是以轻忽的态度学习经典,随后就会放逸。例如在这里第一年,有七位比丘参加雨安居,那时我心想:「每次比丘们为了佛法考试而开始读书时,修行似乎就会退步,」我试著找出原因,于是开始教导他们,每天从用餐后直到晚上六点,大约教了四十天。后来,比丘们前去应考,结果七人全部通过。
  那真的很好,但对于不慎思明辨者会有些问题。为了研读,需要做很多读诵与复习,不懂得自制与自律者,便很容易废弛禅修,而将大部分时间花在研读、复习与记忆上。这使得他们放弃本业和修行的标准。
  因此,当这些比丘结束研读与考试时,我可以看见他们行为的改变。没有行禅,只有一点点坐禅,应酬也会增加,自制与镇定都退步了。
  (经典是修行道上的指标)
  事实上,在修行中,当练习行禅时,应该把心真正放在走路上;当坐禅时,应该只专注于此。无论行、住、坐、卧,都应努力保持安定。但当人们做很多研读时,心会充满文字,他们醉心于书本而忘了自己。这种事只发生在无智慧、缺乏自制与正念的不稳定者身上,他们的心愈来愈散乱,散心杂话与交际成为例行公事。这并非来自研读本身,而是由于他们不精进修行,忘了自己。
  事实上,经典是修行道上的指标。若真的了解修行,那么阅读或研究都是禅修的另一面。但若忘记自己,则研究只会带来更多谈话与无益的活动。人们抛开禅修后,很快就会想还俗,那并非因为研读是坏事,或修行是错的,而是由于不知检验自已。
  (专心致力于修行)
  有鉴于此,在第二次雨安居期间,我停止教导经典。许多年后,愈来愈多年轻人前来出家,其中有些人对法与律一无所知,且不懂经文。因此,我决定矫正这种情况,徵询已学习过的资深比丘进行教导,他们至今一直持续如此做。这就是为何这里也有研读的原因。
  不过,每年考试结束后,我便要求所有比丘恢复修行,所有与修行无直接关系的经典都被束之高阁。我们重新整理自己,回归正常的标准,如恢复日常课诵及其他共修活动。这是我们的标准,如此做是为了对治懈怠与不乐。
  我对比丘们说:
  别抛弃你们的基本修行:少吃、少锐、少睡:自制与镇定;保持出离心:规律地行禅与坐禅:在适当的时间定期聚合。请努力这么做,不要让这殊胜的机会空过,要老实修行。你们有机会在这里修行,是因为你们是在老师的指导下生活,他保护你们处于一个水准之上。因此你们都应投入修行,行禅、坐禅、早晚课诵都是该做的事,请专心致力于修行。
  (无须四处游历只要专注修行)
  有些穿著袈裟的人只是消磨时间在挣扎、想家与困惑,他们都不够坚强,未专心修行。身为佛教比丘或沙弥,我们不能光赖在这里,而将住得好、吃得好视为理所当然。耽著欲乐是种危险,我们应该加强修行,敦促自己做得更多,有错则改,不要迷失于外在的事物。
  志欲修行的人从不错过行禅与坐禅,不会放松自制与镇定的标准。比丘用完餐,挂好袈裟,处理完身边的杂务后,就开始练习行禅。当我们经过他的茅篷时,看见他行禅的步道②都被踩得凹陷下去,这位比丘乐在其中,他是个精进与志欲修行的人。
  若能如此致力于修行,就不会出现太多问题。你们若不安心修行——行禅与坐禅,就会四处游荡。不喜欢这里就行脚到那里,不喜欢那里就再迁回来这里,每个地方都一样,只是凭本能在行事。你无须四处游历,只要待在这里,好好地增长修行,仔细地学习。大家努力吧!
  进步与退步都取决于此。若你真的想正确地做事,就要平衡研读与修行。当内心放松而身体也健康时,你就会安定下来;当内心迷妄,即使身体强壮,也会感到不安。
  (修行在于心而不是外表)
  禅修的研究是「长养」与「舍离」的研究,此所谓的「研究」是指每当心经验到一种感受时,就自问:「我仍然执著它吗?」「我还会环绕著它制造问题吗?」「我还会对它感到喜欢或讨厌吗?」
  简而言之「我还会迷失在想法中吗?」我们经常如此,若不喜欢某样东西就会厌恶,若喜欢则会有快乐的反应,心于是变得染污与不净。若是如此,就必须承认我们还有过失,是不完美的,还需要更努力,坚持做更多的「舍离」与「长养」。这就是我所谓的「研究」——若被困在某件事上,认知自己受困,觉知自己的处境,然后努力改正。
  和老师同住或分开应该是相同的,有些人若不练习行禅,会害怕老师的训斥或责备。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是好的,但在真实的修行中无须害怕别人,而是应谨防自己在身、口、意上犯错,守护自己远离过失,「你必须告诫自己」,我们必须赶快改进、觉知自己。这就是我所谓的「研究」,深入观察这点,直到清楚了解为止。
  以这种方式生活,得依赖耐力,坚忍不拔地面对一切烦恼,虽然这是好的,但它仍在「修法而未见法」的层次。若修法并见法,就能断除一切恶法,长养一切善法。当见到内在的自己时,会有喜悦的感受,无论别人怎么说,我们了解自己的心,且不为所动,无论在何处都能保持平静。
  现在,刚开始修行的年轻比丘与沙弥们可能会认为,戒腊较长的阿姜似乎没有做很多行禅或坐禅,不要学他,你们应该迎头赶上,而非一味地模仿,迎头赶上与模仿是两回事。事实上,戒腊长的阿姜安住在他自己特别的禅境中,表面看来虽然似乎没有修行,但他是在内心修行。佛教的修行是心的修行,他心里的东西无法以肉眼看到,在言行上也看不出明显的修行,心,却是另外一回事。
  (看见轮回过患行为更有智慧)
  因此,修行已久且熟练的老师,在言行上可能会显得没有什么作为,但他守护自己的心,他是安定的。看见其外在的表现,你可能会想模仿,畅所欲言,不过那是不同的,你们并非在同一个水准上,而是来自不同的地方。虽然阿姜可能只是坐在那里,但他并非漫不经心,他与事物同在,但不为所惑。
  我们看不到这点,因此不能只根据外在现象作判断。当我们说话或行动时,内心也随之起伏,而有修行的人做事或说话是一回事,他们的内心状态则不同,因为它安住在法与律上。
  例如,有时阿姜可能会对弟子很严厉,说的话听起来粗俗而随便,行为也很粗鲁。但我们只能看到他身、口的行为,而看不到他安住在法与律上的心。信守佛陀的教导:「不放逸是无死之道,放逸则是死亡之道」(《法句经》,21行)。深思这句话,别人怎么做都不重要,只要不放逸。
  想想经上所说:「比丘是乞士③。」若只从外表如此定义「比丘」,我们的修行形式就会很粗糙。若了解佛陀定义比丘的方式是「看见轮回过患的人」,就会深刻许多。
  看见轮回过患的人,就是看见过失与世间苦难的人。这世间有这么多过患,但大多数人都未看见,只看见欢笑与快乐。什么是轮回?轮回之苦是势不可挡的,令人难以忍受。快乐也是轮回,若未看见轮回的过患,当有快乐时,我们便执著它而忘记痛苦。我们对它毫无所知,犹如小孩不知火的危险。
  若我们如此了解佛法的修行:「比丘是看见轮回过患的人」,将这教法牢牢地根植于生命中,则无论行、住、坐、卧,或身在何处,都能厌离。我们将能反省自己,且不放逸,即使轻松地坐著也有相同的感觉。无论做什么,都看见这个过患,因此我们是处于一种非常不同的状态。这样修行,即称为「看见轮回过患的人」。
  一个看见轮回过患的人,既活在轮回中,也不活在其中。换句话说,他们既了解世俗概念,也了解它们的胜义。这种人无论是说的、做的或想的事,都和普通人不同,他们的行为更有智慧。
  所以我才说:「是迎头赶上,而非模仿。」愚蠢的人会抓住每样东西,你千万不能那样做!别忘记自己。
  (当老师去世弟子就各自四散)
  至于我,由于健康不佳,因此有些事留给其他比丘与沙弥们照料,也许我会稍事休息。自古以来,当父母亲健在时,子女们和谐昌盛;一旦父母过世后,子女就零星四散,过去富裕的生活也变得日益穷困。世间的生活通常是如此,在寺院里也可看到这点。
  例如当阿姜还活著时,大众和合共住、道场兴隆,当他去世后,立刻就开始衰败。为什么会如此呢?因为当老师健在时,人们变得自满足而忘记自己,没有真正精进研读与修行。就世俗生活而言,常父母亲健在时,子女将每件事都交给他们,凡事依赖父母,不知如何照顾自己;父母亲去世后,他们就变成得靠救济度日。
  僧团的情况也是如此,若阿姜离开或去世,比丘们几乎都有社会化的倾向,他们分裂成好几个团体,逐渐陷入衰败。在老师的庇阴下生活,事事顺利,而当老师去世后,弟子们就各自四散。他们的见解相互冲突,思想错误者共住一处,思想正确者则又别住一处。心存芥蒂者便离开旧团体,在别处另立门户,招收自己的弟子。事情就是如此,我们都有自己的毛病。当老师在世时,我们放逸地过活,不依循阿姜所教导的修行标准,也末牢记在心。
  即使在佛陀的时代也是如此。还记得经典里的须跋陀(Subhadda)比丘吗?当大迦叶尊者从波婆城(Pava)回来时,他同路边的苦行者:「佛陀离开我们了吗?」苦行者回答:「佛陀世尊在七天前就入般涅盘了。」
  那些尚未开悟的比丘悲伤不已,嚎啕大哭。那些已见道者则自我反省:「啊!佛陀已经去世了,他入灭了。」但烦恼仍深重者,例如须跋陀则说:
  「你们哭什么呢?佛陀已去世,那太好了!现在我们可以轻松地生活。当佛陀在世时,他总是要求我们要遵守规定或做其他修行,要求我们不可做这个、说那个。现在他去世了,那很好啊!我们可以为所欲为、畅所欲言。你们为何要哭泣呢?」
  从那时到现在,情况一直都是如此。
  (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修行)
  假设我们有个玻璃杯,且小心翼翼地保护它,虽然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坏灭。每次用过后,我们就把它洗干净,收到安全的地方,如此一来就可长期使用,当我们结束使用后,其他人还可接续使用。现在我问各位,粗心地使用杯子,每天打破它们,和确保杯子完整,十年只使用一个杯子,哪种比较好呢?
  我们的修行就像这样。例如,若住在这里的人都稳定地修行,当中若有十个人修得很好,巴蓬寺将会昌盛。就如在一个有百户人家的村子里,即使只有五十个好人,那村子也会繁荣。事实上,要找到十个都很难。或举这座寺院为例,要找到五、六个真心投入、真正在修行的比丘,也是不容易的。
  无论如何,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地修行。想想看,在这里我们拥有什么?我们不再拥有财富、资产与家庭,即使食物,也只是日中一食。身为比丘与沙弥,我们放弃一切,已一无所有,也抛开了人们真正享受的东西。我们出家成为佛教比丘,就是为了修行,为何还要响往其他东西,耽溺于贪、嗔、痴中呢?
  若不修行,我们其实比在家人更糟糕,因为我们丝毫没有作用。若我们不发挥任何作用或接受职责,那就是在浪费沙门的生命,违背沙门的目标。
  放逸犹如死亡。问问自己:「当我死时,还会有时间修行吗?」要时常自问:「我何时会死?」若我们能如此思惟,心分分秒秒都会保持警觉。心不放逸,正念就会自动生起,智慧将更清晰,更能如实了解一切事物。正念将守护心,不分昼夜随时觉知生起的感受。这就是具有正念,有正念即能镇定,镇定即能不放逸。若人不放逸,这就是正确的修行,也是我们的职责。

  [注释]
  ①为许多比丘举行有关经典知识的笔试,有时是针对日常生活中运用教法的难题。有时就如阿姜查所指出的,对于他们在日常生活教导上的实践是一种伤害。
  ②每位比丘都有条行禅的步道,由在家信众清理,每条步道约有十至二十公尺长,比丘日夜都会使用。
  ③比丘(bhikkhu)原语系由「求乞(bhiks)」一词而来,即指依靠别人的施舍维生者。亦可解释为「破烦恼者」(bhinna-klesa)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31:1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章 为何我们生于此?

  这次雨安居我不太有力,身体欠安,所以来山上呼吸点新鲜空气。人们来拜防,我也无法如往常般接待他们,因声音沙哑,气息奄奄。大家现在还能看见这身体坐在这里,也算是种福份,很快就会看不见了。气将尽,声将息,它们会如其他所有因缘和合的事物般,随著其他支撑的元素一起消逝,佛陀称此为「灭尽衰灭」(khaya vayam)。
  (根本没有任何人只有地、水、火、风)
  它们如何坏灭?想像一块冰,它原来只是水,将它冷冻后就变成冰,但不久就融化了。取一大块冰放在太阳下,可以看见它如何消解,身体也差不多是如此。它会逐渐瓦解,不久就只剩下一滩水,这就称为「灭尽衰灭」。自古以来,它一直如此,当我们出生时,就带著这坏灭的本质来到世间,无从回避,从一出生,老、病、死就和我们结伴而来。
  所以,佛陀要说「灭尽衰灭」。现在,所有坐在讲堂里的人,无论比丘、沙弥或在家男女,无一例外,都是一堆会坏灭元素的组合。现在这堆东西就如冰块一样坚固,冰块从水开始,暂时变成冰,然后融化。你们能看见自己身体的这个败坏过程吗?看看这身体每天都在老化——头髪在变老,指甲在变老,每样东西都在变老。
  你们不会一直都像这样,会吗?过去的你们要比现在小很多,现在长大与成熟了。从现在起,你们将随顺自然的方式,慢慢衰老。身体就如冰块一样衰坏,很快就消失了。  
  一切的身体都是由地、水、火、风四大元素所组成,匪聚后称之为「人」。我们受它迷惑,说它是男人或女人,为它命名而称某某先生、女士等,如此一来,更容易相互辨认。但事实上,其中没有任何「人」,只有地、水、火、风。当它们聚合成形时,我们称这结果为「人」,但切莫高兴得太早,若真的深入观察它,其中根本没有任何「人」。
  身体坚硬的部分——肉、皮肤、骨头等,称为「地界」;身体液体的部分则是「水界」;身体温暖的机能是「火界」;在身体里流动的气体则是「风界」。
  在巴蓬寺有具看来既非男也非女的身体,它是具骷髅,挂在大会堂中。看著它,你不会有男人或女人的感觉。人们彼此询问那是男人或女人,而所能做的只是茫然地面面相觑。它只足具骷髅,所有的皮、肉都消失了。  
  (人们从不曾真正看过自己)
  人们对这些事都很无知。有些人来到巴蓬寺,走进大会堂,看见骷髅立刻夺门而出!他们不忍卒睹,害怕骷髅。我想这些人以前一定未看过自己,他们应该反省骷髅的珍贵价值。要到寺院来必须乘车或走路,若没有骨头,怎么办得到?他们能走路吗?但坐车来到巴蓬寺,走进大会堂,看见骷髅却夺门而出!他们从未看过这东西,其实他们生来就有一副,却从未看过它。
  现在有机会看见,真的非常幸运。即使老人看见也会受到惊吓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这表示他们对自己完全陌生,不曾真的认识自己,也许回家后会失眠三、四天……不过,他们仍和一副骷髅睡在一起!无伦穿衣、吃饭或做任何事都在一起,但他们却害怕它。
  人们如此疏于接触自己,真是可怜!他们总是向外看,看树、看人、看外界事物,说:「这个是大的」、「那个是小的」、「这是短的」、「那是长的」。他们如此急于看其他东西,但从不曾看过自己。老实说,人们真的很可怜,他们没有皈依处。  
  在受戒仪式中,戒子必须学习五项基本的禅修主题:头发、体毛、指甲、牙齿、皮肤。①有些学生和受过教育者在仪式中听到这部分时会暗自窃笑:「到底阿姜想教我们什么呢?竟然教导一生下就有的头发,他无须教这些,他们早就知道了。为何要教导我们早已知道的事呢?」
  愚人就是如此,自以为早就看过头发了。我告诉他们,当我说「看头发」时,意思是如实地看见它,如实地看见体毛、指甲、牙齿与皮肤。
  这才是我所谓的「看」——不是表面上的看,而是如实地看。若能看见它们的实相,就不会迷失于事物之中。头发、指甲、牙齿、皮肤的实相是什么?它们漂亮吗?干净吗?有任何真实的实体吗?是稳固的吗?不!它们什么都不是。它们既不漂亮,也无实体,但我们想像它们有。
  (身体就是禅修的主题)
  人们确实迷恋头发、指甲、牙齿、皮肤这些东西,佛陀以身体的这些部分作为禅修的主题,教导我们要觉知它们。
  身体是短暂、不圆满与无主的,既非「我」,也非「我的」。我们一生下来就被骗了,它们其实是污秽的。假设一星期不洗澡,还会有人敢靠近我们吗?我们闻起来臭死了!当许多人一起辛勤工作,都汗如雨下时,那味道是很可怕的。回家用香皂和清水刷洗身体后,香皂的香气取代了它,味道就比较好闻了。擦香皂似乎会让身体变香,但事实上,它的臭味仍然存在,只是暂时被压抑住而已。当香皂味消失后,身体的味道就回来了。
  (真正皈依处即在自己的心)
  现在,我们普遍认为身体是漂亮、可爱、长寿而强壮,且永不衰老、生病或死亡。我们受到身体的迷惑,因此忽略真实的皈依处——心,就在自己身体里面。
  我们现在坐在这讲堂里,或许很大,但不可能是真实的皈依处。我们可能认为讲堂是我们的,但它不是,鸽子、壁虎和蜥蜴也在此寻求庇护,我们和其他生物一起住在这里,这只是个暂时的栖身之所,我们迟早得离开它。人们将这些栖身之所,误认为真实的皈依处。
  因此,佛陀说寻找你的皈依处,意思是寻找你的真心。这颗心非常重要,人们通常都不注意重要的事物,反而花时间在不重要的事物上。例如当整理家务时,他们会弯下身来擦地板、清洗碗盘等,但从不曾注意过自己的心。这颗心可能发臭了,他们可能很生气,板著一张臭脸在洗盘子。他们未看到自己的心不太干净,这就是我所说的「把暂时的栖身之所当成皈依处」。他们美化房子和住家,但从未想到要美化自己的心;他们没有检视痛苦。
  佛陀教导我们,在自己的内心寻找皈依处——「当自皈依」。还有谁能成为你的皈依处呢?你可能想依赖其他的事物,但它们是不可靠的;只有当你真正在心里找到皈依时,才能真正依赖其他的事物。
  (我是谁?我为何出生?)
  因此,你们所有的人,无论在家与出家,今天来到这里,请仔细思考这个教导。反问自己:「我是谁?我为何在这里?我为何出生?」有些人并不知道。他们想要快乐,但痛苦却从不曾停止,无论贫富、老少都同样痛苦。一切都是苦。为什么?因为他们没有智慧,穷人因贫困而不快乐,富人则因拥有太多而不快乐。
  当我还是个年轻沙弥时,曾说过一个譬喻,是关于拥有财富与仆人的快乐——男仆与女仆各一百名,大象、乳牛与水牛各一百头,任何东西都是一百件。这在家人真的非常享受这一切,但你能想像照顾各一百头水牛、乳牛与各一百个男、女仆人的情形吗?你能想像必须照顾这一切吗?
  人们未考虑到事情的这一面,他们只想拥有上百的乳牛、水牛、仆人……。但我说五十头水牛可能就太多了,光为那些畜生绑上绳子就不得了了!但人们从未想到这点,只想到获得的快乐,而未想到涉入其中的麻烦。
  (想要是苦想不要也是苦)
  若没有智慧,身边的每样事物都会成为痛苦的根源;若有智慧,这些事物则会带领我们脱离痛苦。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……你知道,眼睛不一定是好东西,当心情不好时,只是看到别人就能让你生气和失眠。你也可能在谈恋爱,若得不到想要的,爱情也是一种苦。因为贪欲,所以爱与恨都是痛苦。
  想要是苦,想不要也是苦,想要的东西即使得到后,仍然是苦,因为会害怕失去。一切是苦,你应如何和它相处呢?你可能有栋大豪宅,但若心不好,它就永远无法如你所愿。
  你应看看自己。我们为何出生?这一生真的有得到什么东西吗?人们在乡下从小就开始种田,当长到十七、八岁时,便匆匆忙忙地结婚,唯恐没有足够的时间赚钱。他们从年轻时就开始工作,以为会变得有钱,直到七十、八十甚至九十岁都还在种田。我问他们:「你从出生就一直工作到现在,如今差不多要走了,你能带走什么呢?」除了「我不知道」之外,他们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。
  关于这部分,我们有则谚语:「别沿途停下来采草莓,在你晓得以前,暮色早已降临。」他们进退两难,只能以一句「我不知道」来搪塞,坐在草莓园中狼吞虎咽:「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……」
  (看不见未来的痛苦以为永远不会发生
  当年轻时你认为单身不太好,觉得有点寂寞,所以去找个伴陪你一起生活。两个人在一起后又有摩擦!单身太寂寥,和别人一起生活又有摩擦。
  当孩子年幼时,父母亲心想:「等他们长大后,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。」他们养育三个、四个或五个小孩,认为孩子长大后,负担将会减轻。但当孩子长大后,负担却变得更重。就如有一大一小两块木头,你丢掉小的拿起大的,认为会轻一点,但当然不是如此。当孩子年幼时,他们不太会烦你,顶多一团饭或一根香蕉就好了。当他们长大时,想要一辆摩托车或汽车!好了,你爱小孩,无法拒绝他们,所以设法满足他们。
  问题来了,有时父母亲会为此而争吵:「不要给他买车,我们没有那么多钱!」但由于你爱小孩,所以便想办法借钱,也许还得省吃俭用,才能为孩子买东西呢!接著又有教育的问题:「等他们完成学业后,一切就没问题了。」但学无止境,他们何时才会结束?只有佛学才有完成之时,其他的学科都只是绕著圈圈打转,到头来可真令人头痛。若家里有四、五个小孩,父母亲会天天吵个不停。
  我们看不见未来等在前面的痛苦,以为它永远不会发生,当发生时,我们才看见它。那种身体与生俱来的痛苦,是很难预见的。
  我童年在牧牛时,会拿木炭擦牙齿,以使它们洁白,回家看镜子,它们是如此美好又洁白,我被自己的骨头给愚弄了。当我五、六十岁时,牙齿开始松动,掉落时非常疼痛,尤其当吃饭时真的很痛,嘴巴好像被踢到一样,只得去找牙医通通拔掉。现在我使用假牙,真牙带给我许多麻烦,我不得不把它们全部拔掉,一次十六颗。牙医不愿一次拔十六颗牙,但我对他说:「请把它们全部拔掉,一切后果我自行负责。」所以他一次就全部拔掉。但那真的是很鲁莽,拔掉牙齿后,我有两、三天完全无法进食。
  (身体并不值得信赖)
  小时候牧牛时,我认为磨亮牙齿是件很棒的事。我喜欢我的牙齿,认为它们很好。但最后它们还是得离开,那疼痛几乎要了我的命。经年累月都被牙痛折磨,有时上、下牙龈还会同时肿起来呢!
  你们将来可能有机会亲身经验这件事,若你的牙齿还不错,每天刷牙以保持光亮、洁白,小心!它们日后可能会开你一个大玩笑。
  现在,我只是让你们知道这些事,关于这痛苦是从我们的身体里生起的,身体里并无任何东西值得信赖。当年轻时它还不错,但年老时它就会开始不灵光,每样东西都开始摇摇欲坠。一切因缘皆随顺自然法则而行,无论我们哭或笑、处于痛苦或险阻中、生或死,对它们而言都没有差别,没有任何知识或科学可改变这自然法则。你也许可找个牙医看牙,但即使他能医治,它们终究会走上自然的道路。最后,连牙医也会有相同的困扰,一切事物终归毁坏。
  (趁年轻有力时修行莫等待年老)
  趁著还有些活力,我们应该深思这些事,应趁年轻时修行。若你想作功德,赶紧起身力行,莫留待老年。大多数人想等年老时才上寺院修行,不论男女都说同样的话:「我想等年老时再说。」我不知他们为何那么说,一个老人还能有多少活力?让他们和年轻人赛跑,看看有何差别。留待老年才修行,犹如他们永远不会死一样。当他们到五、六十岁时,「嗨,婆婆!让我们去寺院吧!」「亲爱的,你去吧!我的耳朵已经不灵光了。」
  你们了解我的意思吗?当她的耳朵还好时,她听些什么呢?「我不知道!」只管采草莓,最后耳朵不灵了才去寺院。那是没有希望的,她在听开示,但对内容却毫无头绪。人们一直等到无能为力时,才想到要修行佛法。  
  这些事是你们应该去观察的,它们是我们的继承物,会变得愈来愈沈重,成为每个人的负担。过去我的脚强壮耐跑,现在只是走路就很吃力:以前脚带著我,现在我得带著它们。小时候我看到老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时会发出呻吟,即使到了这地步,他们仍未学到教训。坐下时,他们「哎哟!」站起来,他们也「哎哟!」一直都这样「哎哟!」但他们不知是什么让自己如此呻吟。
  即使到了这时候,人们仍不了解身体的祸害,永远不知何时会和它分离。这样的痛苦,纯粹是因缘随顺自然法则所造成,人们称它为关节炎、风湿病、痛风等,医师开药方,但永远无法完全治瘛。最后它还是会毁坏,连医师也是如此!这是因缘随顺自然的轨道而行,这是它们的法则,它们的本质。
  现在,请看这个!若你早点看见它,就会好过一点,一如看见毒蛇在前方的路上,便可避开而不被咬到;若未看见牠,就可能会一脚踩上去。  
  痛苦生起时,人们往往不知所措,应如何处置它呢?他们想要避开痛苦,想要解脱:但当它生起时,却不知如何对待它。他们就如此浑浑噩噩地活著,直到衰老、生病……然后死亡。  
  从前,据说在人生重病时,最亲的人应在其耳边轻声地念「Bud-dho、Bud-dho」,此时念佛对他而言有什么用?念佛对一个朝不保夕的人而言有何利益?为何不趁年轻力壮时学习念佛呢?如今在气息奄奄时,你上前对她说:「妈妈!Bud-dho、Bud-dho!」为何要浪费自己的时间呢?你只会令她感到困惑,不如让她平静地去吧!
  (有了「家眷」就只能待在限制区)
  当人们新婚时,夫妻相处融洽,但年过半百后,却无法相互了解。无论太太说什么,先生都难以忍受,而无论先生怎么说,太太也都充耳不闻。彼此形同陌路。
  我是持平地说,因为我不曾结婚。我为何不曾组过家庭呢?只要看「家眷」(household)②这个字,就可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。什么是「家眷」呢?「眷」就是种「约束」(hold),若有人拿绳子将坐在这里的我们捆绑起来,你作何感想?那就叫做「被约束」(being held),范围受到限制。男人住在其限制范围内,女人亦然。
  「家眷」此字颇为沈重,不要小看它,它是个真正的杀手。「眷爱」或「约束」是个痛苦的象徵。你哪里也去不了,只能待在限制的范围里。
  我们再看看「家」(house)这个字,它是指「闹哄哄的地方」。你们烤过辣椒吗?整间屋子都很呛人,熏得人眼派直流。「家眷」这个字就透露了烦恼的讯息,它不值得投入生命,因为它我才能出家,并坚持不还俗。
  「家眷,是令人恐惧的,它会困住你,让你无法脱身。你必须操心孩子、金钱与其他各种问题,到死都争吵不休。但你能去哪里?你被绑住了,无论它有多痛苦,你哪儿也去不了,泪流不尽,若无家的束缚,也许就可不再流泪,除此之外别无他法。
  (谁说受够了那只是在骗自己)
  仔细深思这一切,若你还不了解,也许未来会了解。有人已学过它而到达某种程度,有人则已快解脱束缚。「我应留下来或该离开呢?」巴蓬寺大约有七、八十间茅篷,当快住满时,我告诉执事比丘留下几间空房,以保留给一些和配偶吵架的人。结果不出所料,没多久就有位女士拎著皮箱前来。「隆波,我受够了这世界。」「唉!别那么说,没那么严重啦!」然后丈夫也来说他受不了了。待在寺院两、三天后,他们的厌世感就消失了。
  他们说受够了,那只是在骗自己。
  他们前往茅篷独自静坐,不久后便开始心想:「老婆何时会来请我回家?」他们并非真的知道问题出在何处,厌世感跑到哪里去了?在某些事情上一遇到挫折就到寺院来。在家里任何事都看不顺眼:丈夫不对,妻子不对。但经过三天安静的思考后,「嗯!老婆才是对的,是我错了。」「老公是对的,我不该这么难过。」他们换边站了。
  事情就是如此,所以我看淡世间,我已知道它的前因后果,因此选择比丘的生活。
  这是你们的家庭作业。无论你们是务农或在城里工作,好好地思考我说的话。问你自己:「我为何出生?我能带走什么?」反覆地问自己。若确实地做就会变得有智慧,否则便会继续无知。若现在无法完全了解,也许不久后就能了解。「哦!那就是隆波所说的意思,我以前一直无法了解。」
  我想今天这样就够了。若讲太久,这把老骨头会太累了!

  [注释]
  ①这是「身念处」十四种禅修法之一,是将身体分成三十二部分作为禅修的主题,前五项即是头发、体毛、指甲、牙齿、皮肤。修持时以厌恶作意正念于身体各部分的不净,是止业处;若以四界(地、水、火、风)观照,是观业处。修习此法能去除对五蕴的执著而获得解脱,是佛教特有的修行方式。参见《清净道论》第八<说随念业处品>与第十一<说定品>。
  ②这是个泰语的文字游戏。泰文的家庭是khrop khrua,字面上意指「灶房」或「火窟」。英译本是选择一个相对应的字来表示,而非依泰文直译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31:36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七章 欲流

  欲流(kamogha)——耽溺于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的感受里。因我们只看外在,未向内看,所以才会耽溺。人们不看自己,只看别人,他们能看其他任何人,却看不到自己。这并不困难,只是人们还未真正去尝试而已。  
  例如看到美女,你会有何反应?你只是在看自己心里的东西而已。看到女人时是怎么一回事?当你看见脸时,就看见其他一切。你了解吗?眼睛只看到一小部分,心接著就看见其他一切,它为何如此迅速?
  (佛陀把修行留给我们去做)
  那是因为你已陷入欲流中,被困在自己的意念与幻想中。就好像你遭到别人控制成为奴隶,他们叫你坐下就得坐下,叫你走路就得走路。你不能违抗,因你是他们的奴隶。受感官奴役也是如此,无论你多么努力,就是无法摆脱它。若想请人代劳,那只会带来更多麻烦,你必须亲自解决它。  
  因此,佛陀把修行、解脱痛苦留给我们去做。例如涅盘,佛陀已彻底觉悟,为何他不详细描述涅盘呢?为何他告诉我们要自己去修行,并找出答案呢?有人真的为此发愁:「若佛陀真的知道,」他们说:「他早就告诉我们了,为何要有所隐瞒呢?」
 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,我们无法那样看见实相,必须练习、修行,才可能看见。佛陀只是指出开发智慧的方法,如此而已。他说我们必须修行,唯有修行者才能达到目标。  
  但佛陀所教导的道路,和我们的习性相抵触。少欲、自制——我们并不真的喜欢,因此会说:「为我们指出道路,指出涅盘之路,好让喜欢安逸的我们也能到达那里。」智慧的情况也是如此,佛陀无法为你指出智慧,它不是件能被随意转送的东西。佛陀只能指出开发智慧的方法,至于能开发多少,则取决于个人。人们的福报与积德生来就不同,对「法」的领悟也有快慢的差别。佛陀和弟子们都必须为自己修行,虽然如此,他们仍依赖老师们的忠告以及所教导的修行技巧。
  (疑惑无法只藉著听法而消除)
  现在当我们闻法时,可能想透过聆听,直到一切疑惑消除,但它们永远无法只藉由聆听而清除。疑惑无法单靠听闻或思考而克服,只是闻法无法带来觉悟,虽然它是有益的。在佛陀时代,有人在闻法时开悟,甚至达到最高的阿罗漠果,但那都是智慧已高度开发的人,他们早就相当了解了。例如足球灌满气时就会膨胀,里面的空气都抢著要冲出来,只是苦于找不到出口,此时只要有根针刺破它,空气立刻就疾射而出。  
  那些只是藉由闻法就能觉悟的弟子,他们的心犹如这颗足球,里面有这种「压力」。但因这掩住实相的小东西,而无法自由,一旦闻法时击中要害,智慧就会生起。他们立即了解而马上放下,并领悟真实法。很简单,如此而已,心因改变或转向而将自己转正,从一个观点到另一个。你可以说它很遥远,也可说它非常靠近。
  (耽溺在欲流和有流)
  这是我们必须为自己做的事,佛陀只能给我们开发智慧所需的技巧。然而在听完老师的开示后,我们为何无法将实相变成自己的?因有层膜覆盖住它,可以说是我们耽溺了,耽溺在欲流和有流(bhavogha)中。
  「有」意指「生之界」①,感官欲望即是在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与法之中出生,心认同它们,因而执著并受困于爱欲之中。
  有些修行者对修行变得疲乏、厌倦与懒散,似乎无法将「法」放在心中,但若受到责骂,则会一直记在心里。他们也许在雨安居开始时受到责骂,直到安居结束都还未忘记,若印象够深刻,甚至终生不忘。但一谈到佛陀的教法,告诉我们要适度、自制、精进修行,为何人们就无法放在心里?为何老是忘记?就看在这里的修行,例如规定餐后洗钵时不可闲聊,似乎连这点都办不到。即使我们知道闲聊无益,且会将自己绑在爱欲中,人们还是喜欢讲话。很快地,他们开始意见不合,终至陷入争执与口角中。
  (只要在心上用功)
  这是最基本的,并非什么微细或精妙的事,但人们似乎无法在此处真正用心。他们说想要见法,但只想依自己的方式去见,而不愿依解脱道修行,因而渐行渐远。这些修行的标准都是见法的善巧方便,但人们却不愿如法而行。  
  「老实修行」或「精道修行」并不一定是指必须花很多力气——只要在心上用功即可。对一切生起的感觉用功,特别是那些涉入爱欲者,这些才是我们的敌人。
  但人们似乎办不到。每年当雨安居即将结束时,情况就愈来愈糟。有些比丘已达到忍受的极限,愈接近两季尾声情况愈糟,他们的修行无法维持一贯。我每年都谈到这点,不过人们似乎总记不住,我们订定一些标准,不到一年就失败了,闲聊与应酬又故态复萌。它很容易垮掉,情况一直如此。
  那些真正对修行有兴趣的人,应想想为何会这样。那是因为人们不了解这些事的不良后果。
  (看不见危险就注定要在生死中轮回)
  当被接纳进佛教僧团时,我们单纯地过活,不过有些比丘却还俗去上战场,比较喜欢每天过著枪林弹雨的日子。他们真的想去,虽然充满危险,仍准备要去。为何未看见危险?他们已准备好被枪毙,却无人想要为增长德行而死。只要了解这点,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因为他们是奴隶,看不见危险。
  真的很疯狂,不是吗?你也许会认为他们能看见,事实上不能。一旦看不见就无法从中解脱,注定要在生死中轮回。事实就是如此,只要说这种简单的事,我们就可以开始了解。
  若你问他们:「你们为何出生?」他们可能很难回答,因为并不了解。他们耽溺在感官与「有」的世界中。「有」是「生」的领域,是我们的出生地。简而言之,生命从哪里出生?「有」是「生」的肇因,凡是有「生」的地方,就有「有」。  
  假设我们拥有一座特别喜爱的苹果园,若不以智慧反省,对我们而言,那就是一个「有」。怎么说呢?假设果园有一百棵或一千颗苹果树,只要自认它们是「我们的」树,我们就会「生」在每棵树中——如一只虫般出生。就某种意义而言,「有」的心已钻进每棵树中,即使身为人类的身体仍在家里,但我们已将」触角」伸进每棵树中。
  我们如何知道那就是「有」?因我们执著「那些树是我们的」这想法,所以它是「有」(生之界)。若有人拿斧头砍了其中一棵树,远在自家中的我们也会随树而「死」。我们会暴怒,且一定得讨回公道,也许会为它和人吵架,那个争吵即是「生」。「生之界」是执著为我们所有的果园,就在认为它是属于我们所有的观点上「出生」。
  (执著「我」轮回就会转动)
  无论执著什么,我们就在那里出生,就存在那里。一「知道」时我们便出生,这是透过无知的「知」。我们知道有人砍了一棵「我们的」树,但不知那些树并非真的是「我们的」,这就是「透过无知的知」。我们一定会在那个「有」中「出生」。  
  轮回(vatta)——因缘存在之轮——就如此转动,人们执著于「有」、依赖「有」。若珍爱「有」,就是一个「生」。此外,若为了相同的事落入苦之中,这也是「生」。只要我们无法放下,就会被困在生死的轨道中不断轮回,要观察这点,深入思惟它!只要有「我」或「我的」的执著,就是「出生」的地方。
  在「出生」发生之前,必定有个「有」——「生之界」。因此佛陀锐:「无论你有什么,别「拥有」它。「随它去,别将它变成你的。你必须了解「拥有」与「不拥有」,知道它们的实相,别在痛苦中挣扎。
  你愿意回到出生处再出生一次吗?仔细观察这点。比丘或禅修者愈接近安居的尾声,就愈积极准备回去,并在那里「出生」。
  (你被什么困住?你执著什么?)
  其实你可以想像一下,住在一个人肚子里的感觉如何。一定很不舒服!只要想像待在茅篷一天就够了,关起所有门窗,就已经快窒息了。那么躺在一个人的肚子里九或十个月会是什么感觉呢?人们看不到事情有害的一面。问他们为何活著,或为何出生,结果一所知。你还想再回去那里吗?你被什么困住了呢?你执著什么?
  那是因为有个「有」与「生」的因。在这座寺院的大会堂里,我们有个装在罐子里以防腐剂保存的流产婴儿,有人因而得到启示吗?没有。躺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就如保存在罐里的胎儿,而你竟然会想制造更多那种东西,甚至还想回去被泡在那里。你为何看不到其中的危险与修行的利益呢?  
  那就是「有」,根就在那里,每件事都以它为中心。佛陀教导我们思惟这个要点。人们想到它,但尚未看见,全都准备好要再回去那里。他们虽知道那里不太舒服,但仍想一头钻进去,将脖子再次套进圈套里,也可能知道这圈套真的很不舒服,仍想将头放进去。他们为何无法了解这点?
  当我如此说时,人们会问:「若真是这样,则每个人都应出家才对,如此一来,世间要如何运转呢?」你是永远无法让每个人都出家的,所以别杞人忧天。这世间因愚痴的众生而存在,因此这件事绝不单纯。
  我在九岁时出家成为沙弥开始修行,但那时还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,直到成为比丘后才找到答案。身为比丘,我凡事都小心翼翼,不受人们热衷的欲乐所吸引,我了解其中的痛苦。那就如看见一条可口的香蕉,知道它很甜,不过也知道它有毒。论它有多甜或多诱人,我知道若吃了就会致命,我一直如此自我提醒。每次我想「吃香蕉」时,就会看见其中的「毒」,最后都能打消兴趣,从中全身而退。现在到了这年纪,这种东西已丝毫吸引不了我了。
  有人看不见毒,有人虽看见但仍想碰运气。不过诚如他们所说:「若你伤了自己的手,就不要去碰有毒的东西。」
  (放弃欲乐须使用善七的方便法)
  从前我也想过要体验一下,在经历五、六年的比丘生活后,想到了佛陀。他修行了五、六年后,结束了世俗的生活,而我对它仍有兴趣,想回去试看看:「也许我应该去「建设世间」一阵子,获得一些经验与学问。即使如佛陀也有个儿子罗睺罗(Rahula),也许我对自己太严格了。」
  我坐著思惟这件事好一会儿,之后我领悟到:「是的!那都很好,但我只怕这个「佛陀」不像上一个吧!」我心理有个声音说道:「我恐怕这个「佛陀」会深陷泥淖中,不像上一个那样。」因此打消了那些世俗的念头。  
  从第六或第七次到第二十次雨安居期间,我真的打了一场硬仗。最近似乎已将子弹用尽,我已发射了好一段时间。年轻的比丘与沙弥还有很多弹药,可能想去试试自己的枪,但在尝试之前,应先考虑清楚。  
  爱欲真的很难放弃,也很难看清楚它的实相,必须使用一些善巧的方便法。想像欲乐犹如吃肉,肉被夹在齿缝里,在结束用餐前,必须找根牙签挑出来,当剔出时你暂时松了一口气。你可能决定不再吃肉,但当又看到时却无法抗拒,你吃了一点,然后它又塞住了。接著,你必须再将它挑出来,松一口气后再继续吃。欲乐的情况就像这么一回事,压力愈积愈大,然后你就得先纾解一下。事情就是如此,我不知这样的无谓纷扰,到底有何意义。
  我并非从别人那里学到这些,它们全都发生在我的修行过程中。我坐禅时会思惟欲乐犹如红蚂蚁窝,有村民拿木头去戳蚂蚁窝,蚂蚁全都冲出来爬到木头与脸上,咬他的眼睛与耳朵②,而他却还未看见身处的困境。
  (未见害处就无法脱离)
  不管怎么说,那并未超出我们的能力。佛陀教导我们,若我们看见某件事物的害处,无论它表面看来有多好,都应知道它是有害的,但若看不见害处,就只会看见它的好处。若未看见害处,我们就无法脱离它。  
  你们注意到了吗?有些「工作」无论它有多脏,还是有人喜欢。这件工作并不干净,但你无须花钱请人做,他们会很乐意自愿来做,别的肮脏工作即使有不错的报酬,他们也不会做。但对于「这个」肮脏工作,他们却甘之如饴,你无须付钱。若是肮脏的工作,人们为何会喜欢呢?当他们如此表现时,你怎么能说那种人是聪明的呢?
  看看寺院里一大群的狗儿们,牠们四处追逐互咬,有些还因此残废。大约过一个月后,牠们又会再出现,每当有只小狗加入狗群,大狗就会追咬,牠因而拖著一只被咬伤的腿边跑边叫,当狗群奔跑时,牠会蹒跚地跟在后面。牠还只是只小狗,但想总有一天会有机会,牠们咬伤牠的腿,牠的麻烦顶多就是如此。在一整个交配季节中,牠可能连一次机会也没有。在寺院这里,你们可以自己去看。
  (世间法或佛法完全是你的选择)
  当这些狗成群奔跑嚎叫时,我猜想若牠们是人类的话,可能正在唱歌!牠们认为这很有趣,所以正在引吭高歌,但对为何要这么做却毫无头绪,只是盲目地追逐自己的本能。
  仔细思考这点。若真的想要修行,应该了解自己的感觉。例如,在比丘、沙弥与居士中,应该和谁交往?若结交很喜欢讲话的人,他们也会让你说个不停。你自己份内的事就已够多了,而他们的更多,把它们加在一起,它们会爆炸!
  人们喜欢和七嘴八舌与谈论是非的人交往,可以好几个小时坐著听他们讲话;但当他们前来聆听有关修行的开示时,却意兴阑珊。当我开始开示时——「Namo Tassa Bhagavato(皈敬世尊)……」③——他们都睡著了,完全不在意佛法。当我念到「Evam(如是)」时,又张开眼睛醒过来,他们如何能得到利益呢?真正的修行者听完开示离开时,会感到激励与振奋,因为有学到一些东西。
  仔细想想你会选择哪一条道路。每一刻当你站在世间法与佛法的十字路口时,会选择哪一条路?那完全是你的选择。若你想解脱,这便是关键时刻。

  [注释]
  ①「界」(sphere)意指心时常活动于或到访的某境地,所到访的某境地是依界而名的生存地,如欲地、色地、无色地。心之界则指心活动于某境地,如欲界心即指渴望享受色等欲望的心,包括一切主要出现于欲地的心。此处的「生之界」即指心活动于某境地。
  ②在泰国东北方,红蚂蚁和牠们的蛋,都被拿来作为食物,这种挖取蚂蚁窝的事在当地颇为常见。
  ③「Namo Tassa Bhagavato(皈敬世尊)……」是传统礼敬佛陀的第一句巴利语,在正式开示之前念诵。Evam(如是)则是结束谈话时所使用的传统巴利语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2-15 14:32:1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八章 实相的两面

  我们的生活有两种可能:陷溺于世间或超越它。佛陀是能从世间获得自在者,因此他了解心灵的解脱。
  同样地,知识有两种——世间的知识,与心灵的知识或真实的智慧。若我们未曾修行与自我训练,无论拥有多少知识,那都是世间的,无法让我们解脱。
  (世间的知识只是永无止尽的追逐)
  仔细思考与观察!佛陀说世间法让世间运转。追逐世间,心就陷入世间,无论去来都染污它自己,永远无法维持满足,世间的人一直都在追逐某些东西,永不知足。世间的知识是无知的,缺乏清晰的了解,因此永无止境。它围绕著世间的目标——积聚财物、获取地位、寻求赞美和快乐而运转,一团愚痴牢牢地困住我们。
  一旦我们得到某些东西,就有嫉妒、忧虑与自私。当感到威胁时,身体无法避开,便转而以心去发明各种装备,制造武器,甚至核子弹,到最后只会同归于尽而已。为何有这些麻烦与难题呢?
  这就是世间之道,佛陀说若有人走上这条路,将永远到不了终点。
  请为解脱而修行吧!要符合真实智慧而生活并不容易,但只要认真追寻解脱的道与果,并心向涅盘,就能保持精进与安忍。安忍于少欲知足——少吃、少睡、少说话,过简朴的生活。藉由这些作法,我们就能了结世间法。
  若未根除世间法的种子,我们就会持续在无止境的轮回中受苦。即使出了家,它仍会继续纠缠你,它创造你的见解与观点,为你的一切思想著色与美化,事实就是如此。
  (不可能取悦所有的人)
  人们不了解这点,而说将在世间完成某些事情,那都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。犹如刚上任的首长急于推行新政,他胸有成竹,将旧政府的一切全部更新,说:「看吧!一切都由我来!」他们就是这么做,搬进搬出,其实什么事也没完成,根本无任何真实的成就。
  你无法做一件事可以同时取悦所有的人——有人喜欢少或多,有人喜欢短或长,有人喜欢咸或辣,要让每个人都认同是不可能的。
  我们都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完成某些事,但这世界相当错综复杂,让人几乎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圆满。即使生为尊贵王子的佛陀,拥有一切最佳的机会,也无法在世俗生活中找到圆满。
  佛陀谈到欲望,以及六种能满足欲望的事物——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。对乐与苦、善与恶等的欲求,乃至遍及一切事物!
  形色——没有任何形色可和女人相比,不是吗?难道美色当前时你不会想看吗?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向你走来时,你会忍不住盯著她瞧!那么声音呢?没有一种声音比女人的声音更能吸引你,它令你意乱情迷!香气也是如此,女人的香气是最迷人的,任何香气都无法和它相比。味道——即使最可口的美食,也比不上女人。触感也是一样,当你爱抚女人时,你如痴如醉、天旋地转。
  (感官的对象是恶魔的陷阱)
  在古印度,曾有个来自塔克西拉(Taxila)的著名魔法师,他将一切咒术与魔法都传授给一名弟子。当这名弟子学有所成准备离开时,他给弟子最后的叮咛:「我已将一切符咒与魔法都传给你了,对于尖嘴獠牙或头上长角的众生,都无须害怕,我保证对付他们你将绰绰有余。不过,有种东西是我无法保证的,那就是女人的魅力。对此我无能为力,没有任何咒语可以与之对抗,你必须好自为之。」
  两性互相吸引——女人对男人造成问题,男人对女人也是如此,他们是彼此的对手,若彼此别住就不会有麻烦。当男人看见女人时,他的心就像捣穀子般七上八下,女人看见男人时也是如此。这是什么?这些是什么力量?它们令深陷其中,但无人了解这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  念头在心中生起,是由欲望出生——渴望珍贵的物品、希望富有,或不停地追求某种东西。这种贪欲并不深刻、强烈,不致让人晕头或失控。但当性欲生起时,很快就会让人失去平衡与控制,甚至忘记养育你长大的父母!  
  佛陀教导我们,感官的对象是种陷阱——恶魔①的陷阱。我们应了解恶魔是会伤害人的事物,而陷阱则如罗网般是困住人的事物。它是猎人——恶魔所设的陷阱。
  当动物掉入猎人的陷阱时,就陷入悲惨的处境。牠们被牢牢地困住,只能坐以待毙。你们曾捕过为吗?陷阱弹开,「啵」一声颈子就被扣住,一条强韧的绳子紧紧系住牠,任凭牠如何挣扎,都无法逃脱。牠惊吓得拼命乱飞,但丝毫无济于事,只能等待陷阱主人出现。当猎人前来时,牠被逮个正著,无处可逃!
  (贪恋感官终将无法自拔)
  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的陷阱也是一样,它们抓住我们,并将我们牢牢地绑住。若你贪恋感官,那么就如同上钩的鱼儿般,在渔夫来之前,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。事实上,你并不像被捕获的鱼,而更像青蛙,牠将整只钩子都吞到肚子里去,而鱼只是嘴巴被勾住而已。
  所有贪恋感官的人都如此,就如肝脏还未被彻底破坏的酒鬼,不知何时会暴毙。他们肆无忌惮地酗酒到无法自拔,就等著承受病痛的苦果。
  一个路人极为口渴,很想喝水,于是停在路边向人要水喝。供水的人说:「若你喜欢,就可以喝。这水的色、香、味俱佳,但我必须先告诉你,喝了后会生病,严重时甚至会致命或奄奄一息。」但口渴的人听不进去,他就和手术后七天未喝水的人般口渴,迫切需要水!渴求欲爱的人就是如此。佛陀教导我们,它们是有毒的,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都是毒,是危险的陷阱。但此人太渴了而听不进去,「给我水,无论结果会多么痛苦,让我喝!」因此他倒了一点水吞下去,发觉味道还不错,便肆无忌惮地喝个够,之后病到奄奄一息。他因为难以忍受的欲望而听不进任何忠告。
  身陷欲乐中的人就像这样,他畅饮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——它们是如此美妙!因而无法自拔地不停畅饮,直到死亡都被牢牢地困住。
  (厌离心未生起是因为还未看清楚)
  有些人因欲望而死,其他人不死也只剩半条命,被困在世间法中就是如此。世间的才智都在追逐感官和它们的对象,无论这追求和对象有多明智、动人,也只是世俗意义上的明智、动人,它并非解脱的快乐,无法让人从这世间获得自在。
  我们出家修行,目的就是为了洞见真实的智慧,去除执著。藉由修行解脱贪著!观察身体和周遭一切事物,直到对它们感到厌倦与不著迷为止,然后就会生起厌离心。厌离心不会轻易生起,因为你还未看清楚。
  我们来出家、受戒,我们研究、读诵、练习与禅修,下定决心要坚定不移,不过这很困难。当我们决心做一些修行,并宣称要如此修行,但才过一两天或几小时,就全忘光了。然后又记起,并尝试让心再次振作。「这次,我一定会做好!」不久后,又被另一个感官拖走而再次失败,于是又重新开始!事实就是如此。
  我们的修行就如粗裂滥造的水坝一样脆弱,仍无法看见和遵从真实的修行,它会持续直到获得真实的智慧为止。一旦洞见实相,我们就能从一切事物中获得自在,内心始终平静。
  (习气使我们的心不得平静)
  由于习气,我们的心不得平静,因为过去的行为我们继承了这些,使它们如影随形地困扰我们。我们努力寻找出路,但却受制于它们而求出无门。这些习气忘不了它们常去的地方,并掌握一切熟悉的旧事物,尽情地使用、眷恋与挥霍——我们就是如此活著。
  无论多么努力想让自己解脱,除非你看见解脱的价值与禁锢的痛苦,否则永远无法放下。你经常盲目地修行——忍辱、持戒,却只是依循形式,并非为了达到自在或解脱而修行。在能真正修行之前,你必须看见放下贪欲的价值,唯有如此,真正的修行才可能展开。
  你做每件事,都必须以正念、正知去做。当你清楚地看见时,就无须有任何忍耐或勉强,会遭遇困难或挫折,是因为不了解这点。平静,来自于将身心完全投入工作中。只要你有未完成的事,就会有不满意的感觉,这些事会绑住你,无论到哪里都会挂心。你想完成每件事,不过那是不可能的。  
  以经常来此看我的商人们为例。「当我的债务还清,财务运作正常时,」他们说:「我就会来出家。」他们都如此说,但可能让每件事都正常运作吗?那是永无止境的。他们以新的贷款来清偿旧债,然后就得再付清这新贷款,一切又从头开始。商人以为还清债务就会快乐,但债务是循环的,永无了期。世间法就是如此愚弄我们,我们被要得团团转,永远不了解自己身处的困境。
  (修行就是直接观察心)
  在修行中,我们只是直接观察心。每当修行开始松懈时就注意它,并让它更坚定,但没多久,它再次松懈,心便是以这种方式牵制我们。有正念的人会稳定而持续地重建自己,一再把自己拉回来——训练、修行与增长。
  缺乏正念的人只会任它瓦解,一再误入歧途。他们并未坚强而稳固地立足于修行上,因此不断被世俗欲望所拉扯,一会儿向东,一会儿向西。他们追逐幻想与欲望而活,永远跳不出世间的轮回。
  出家并不容易,必须下定决心让心保持稳固,你应该对修行有信心,坚定不移,直到好恶都不动于心,并洞见实相为止。通常你只对讨厌的事不满,若喜欢某样东西,你并不会放弃它。你必须对讨厌与喜欢的事,以及痛苦与快乐都不动心才可以。
  你难道不了解这就是「法」的本质!佛陀的「法」是深奥而精妙的,不容易领会。若真实智慧未生起,你不可能了解它,看不到前因与后果。当经验快乐时,你以为未来只有快乐;当痛苦呈现时,你又以为未来只有痛苦。你不了解只要有大就有小、有小就有大。你不如此看事情,而只看到一边,因此事情永远没完没了。
  事情总有两面,你必须看得周全。当快乐生起时,不会迷失;痛苦生起时,也不会迷失。当快乐生起时,你并未忘记痛苦,因为了解它们是相互依存的。
  同样地,食物对于一切众生维持色身是有益的。但事实上,它也可能有害,例如它会造成各种肠胃病。当看见某样事物的益处时,必须反过来也看到它的害处。当感到嗔恨与愤怒时,应回头思惟慈悲与谅解。如此一来,你会变得更平衡,心也会变得更安定。
  (如理思惟不会执著任何东西)
  我曾读过一本关于禅宗的书。如你所知,禅宗强调不立文字。例如,若有个比丘坐禅时昏沉,就会受到禅杖警策,他们会拍打他的背部②。当昏沉的学生被打时,他会对监香者合掌称谢。禅宗的修行,教导人们对一切有助于心灵提升的事,都要心存感恩。
  有天一群比丘在集会,禅堂外有一面幡在风中飘动。有两位比丘争执幡动的原因,一个说是风动,另一个说是幡动,他们各执己见,如此即使吵到死,也无法获得共识。此时,老师介入说:「你们两个都不对,正确的看法是:既无幡,也无风。 」
  这才是修行:放下一切,既无幡,也无风。若有幡,就有风;若有风,就有幡。你应彻底思惟与反省这点,直到如实了知,若能如理思惟,就不会执著任何东西。一切皆空——本性空寂,幡是空的,风也是空的。在大空性中,无旗也无风,无生、老、病、死。我们世俗对幡与风的理解都只是概念,事实上一切皆无,如此而已!除了空的假相外,什么都没有。
  若以此方式修行,我们就会彻底了解,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。在大空性中,死神将永远找不到你,老、病、死也无法跟随你。当我们依据实相——正见,去看见与了解时,将只有这个大空性,再也完全没有「我们」、「他们」和「自我」。  
  (感觉就只是感觉来了又去)
  世间无尽地流转,若我们想要完全理解它,只会被它带入混乱与迷妄。但若清楚地观照世间,真实的智慧就会生起。佛陀就是个通达世间法的人——丰富的世间知识,才有伟大的影响力与领导力。他藉由转化世间的智慧而生起洞见,获得出世间的智慧,而成为圣者。因此,若我们依教奉行,向内观照,将达到一个全新层次的了解。当眼见色时,色不存在;耳闻声音,声不存在;鼻嗅香时,香不存在。一切感觉都很清楚呈现,但并无任何实体。它们就只是感觉,生起然后消逝。
  若我们能如实地了解,感觉将不再具有实体,它们只是来了又去的感受。在实相中,根本没有任何「事物」,若无任何「事物」,则无「我们」与「他们」。若无「我们」,则无一物是属于「我们的」,以此方式止息痛苦,既然无任何人得到痛苦,那么是谁在受苦呢?
  当痛苦生起时,我们执著苦,因此必须真的去受苦。同样地,当快乐生起时执著乐,结果经验了欢乐。执著这些感受而造成自我的概念,因此「我们」与「他们」的想法就持续显现。一切都从此开始,然后把我们带往无尽的轮回。
  (前来森林不是为了执著这里的生活)
  因此我们禅修,并如法地生活,离家到森林里住,汲取它给我们的心灵平静。我们逃离,并非因为恐惧或逃避现实,而是为了战胜自己。不过,前来住在森林里的人却变得执著这里的生活,就如住在都市里的人执著那里的生活般,都迷失在森林或都市里。佛陀赞叹森林生活,是因为身心的孤独有助于解脱道的修行。
  然而,他并不希望我们对森林生活有所依赖,或耽溺于它的平静与安宁中。我们是为了生起智慧而来修行,在森林里可种植与培养智慧的种子,若有混乱与骚动,种子就很难生长。不过,一旦经历过森林生活,我们就可以自在地回到都市,面对它带来的一切感官刺激,住在森林学习的意义,是让智慧成长与茁壮。将来无论身在何处,我们都能运用这个智慧。  
  当感官受到刺激时,我们会激动,此时感官成为我们的对手。它们敢来挑战,是因为我们仍然愚昧,没有智慧可以处理它们。事实上,它们是我们的老师,但由于我们的无知,而无法如此看待。当住在城市时,我们永远没想过感官能教导什么,真实智慧尚未显现时,持续将感官和其对象视为敌人。一旦真实的智慧生起,它们就不再是敌人,而成为洞见智慧的入口。
  想想这处森林里的野鸡,每个人都知道牠们有多么惧怕人。但住在这里,我不只可以教导牠们,且能从牠们身上学到东西。我从撒米给牠们吃开始,起初牠们很害怕,而不敢靠近。不过,经过一段时间后,牠们不只习惯了,且还开始期待。你看,这里可以学到一些东西——牠们本来认为米是危险的,是敌人。事实上,米并不危险,但牠们不知米是食物,所以才害怕。最后,当牠们了解并无危险后,便肆无忌禅地吃了起来。
  野鸡透过此法自然地学习,我们住在这森林里,也以相同的方法学习。以前我们认为感官是个问题,且因不知如何正确地使用,而造成很大的困扰。不过,透过修行的经验,我们学会如实地看待它们,并如鸡吃米般学会如何使用,它们就不再和我们对立,问题也就消失了。
  (不能正确使感官就会一直处在对峙中)
  只要我们思考、探究与了解的方式错误,这些事情就会和我们对立。但只要我们开始正确地研究,经验将带来智慧与洞见。鸡最后能够了解,在某个意义上,可以说牠们是在修观③。牠们如实觉知,并有自己的洞见。
  在修行中,我们拥有可以做为修持工具的感官,当正确地使用时,将能帮助我们觉悟佛法,这是所有禅修者都必须深思的事。当未清楚地看见时,我们就会一直处在对峙中。
  如今,我们生活在森林的宁静中,持续开发微细的感觉,并为培养智慧做好准备。但住在安静的森林中,稍微获得一些内心的平静,不要认为这样就够了,不能仅止于此。记住,我们是来培养与增长智慧的种子。  
  当智慧成熟且开始如实了解时,我们就不会再被外境愚弄。通常,若心情愉悦,我们表现出一种方式;若心情不好,则表现出另一种方式。喜欢某件东西就会兴致高昂,讨厌时则会意志消沉,就一直如此活在对立的冲突中。当它们不再与我们对立时,就会变得稳定与平衡,不会再高低起伏。我们了解世间的这些事情,且明白它就是如此,只是世间法。
  (世间法存在之处解脱道也在那里)
  世间法会转变成解脱道,世间法有八种,解脱道也有八种④。凡是世间法存在之处,解脱道也存在那里。
  当我们清楚地活著时,所有世间的经验都会转变成八正道的修行。若无清楚的正念,世间法就会主导一切,我们也偏离了解脱道。当正思惟生起时,当下就能解脱痛苦。除此之外,你无法从其他地方得到解脱。
  因此不用急躁,别想加快修行。一步步来,温和、渐进地禅修。若心已平静,接受它;若尚未平静,一样接受它,那是心的本质。我们必须找到自己的修行步调,然后持之以恒。  
  关于修行,我过去在没有智慧时曾想过,也许智慧还未生起,我或许可以逼使它生起。但没有用,事情并未改变。然后,在仔细考虑过后才了解到,我们无法思惟所没有的事物。
  最好的作法是什么?就是能以平常心修行。若没有东西让我们在意,就无对治的必要;若没有问题,就无须设法解决它。当真的遇到必须解决的问题时,就是它!无须到处寻找特别的事物,只要正常地生活。要觉知心在哪里,不要纵情过活,要注意与警觉。无事时当然很好,当有事时,则审察与思惟它。
  (保持警觉如蜘蛛伺候昆虫一般)
  试著观察蜘蛛!蜘蛛会在任何适当的角落织网,然后就静静不动地守在中心。迟早会有只苍蝇飞来落脚在蜘蛛网上,只要牠一触动网子,噗!——蜘蛛突然扑过来,用丝将牠缠住。牠将苍蝇收拾好后,便再回到网中心,静静地守候。    如此观察蜘蛛能产生智慧。我们的六根以心为中心,周围环绕著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等其他五根。当其中一根受到刺激时,例如眼根接触到色法——它触动到心,心是觉知者,它觉知形色。光是如此,就足以令智慧生起,就这么简单。  
  正如蜘蛛在网子里一样,我们应独自守候。只要蜘蛛一感觉有昆虫碰触网子,就立即捉住牠、系住他,然后再次回到中心。我们的心也是一样,「回到中心」意指正念、正知地活著,经常保持警觉,精准地完成每件事——这是我们的中心。
  其实我们无须做很多事,只要如此小心地生活。但它的意思并非叫我们散慢地生活,以为「无须坐禅或行禅」,因而忘记一切修行的事宜。我们不能大意,必须保持警觉,就如蜘蛛等著捕捉昆虫为食一般。
  我们必须知道的就是这些——坐下来观照蜘蛛。只要如此,智慧自然会生起。只要这么多,修行就完成了。
  这点非常重要!它并非指日以继夜都要坐禅或经行,若那是我们的修行观念,那真是在为自己找麻烦。我们必须考虑自己的精力,根据身体的情况量力而为。
  (答案就在这里还要到何处寻找呢?)
  充分觉知心与其他五根很重要。知道它们如何来去、生灭,要彻底了解这点!
  在「法」的语言中,可以说就如蜘蛛诱捕各种昆虫一样,心将各种感觉系在无常、苦与无我之上。它们能去哪里呢?我们以它们为食,将它们收存起来作为营养品。这就够了,无须再做更多的事,就只要这么多。这是心的营养品,是觉知者与领悟者的营养品。
  若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无常的,终归于苦,并且不属于你,那你一定是疯了才会去追逐它们!若你不是如此清楚地了解,就一定会痛苦。若仔细检视并了解它们是无常的,虽然表面看来很值得追求,不过事实并非如此,当它们的本质是苦的时,你为何还会想要它们?它们不是我们的,在它们里面没有自性,其中没有任何东西属于我们,你为何还要追求它们呢?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在这里,你还要去何处寻找答案呢?
  只要好好地观察蜘蛛,然后转向内心,把它转向自己,你就会了解它们都是相同的。心看见无常、苦与无我后,就会放下并释放它自己,不再执著苦与乐。这是真正修行者的心的食物,就是如此简单,你无须再到其他地方寻找。无论你正在做什么,就在当下,无须再惹上那么多的纷扰和烦恼。如此一来,你修行的动力与能量就会持续增长与成熟。
  (未放下渴爱与贪欲就无法脱离轮回)
  这个修行的动力。会让你从生死轮回中解脱出来;我们无法脱离轮回,是由于未放下渴爱与贪欲。虽然并未作恶或有不道德的行为,但那只表示我们依戒法生活而已。例如人们在唱颂中,祈求一切众生都能与他们喜欢或所爱的事物永不分离,若你作如是想,这是很幼稚的,它是仍未放下的人的作法。  
  这是人类欲望的本质——期望的和事实不同,希望长寿,希望没有死亡与病痛,这就是人们的希望和欲望。因此当你告诉他们,是他们未满足的欲望造成痛苦时,那无异是当头棒喝。但他们能怎么回答?只能无言以对,因为那是实相!你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的欲望。
  每个人都有欲望,并希望获得满足,但无人愿意停止或真的想要出离。因此,我们的修行一定要耐心地锻炼。那些稳定修行,没有偏差或懈怠,以温和而自制的态度坚持不放逸的人——他们都会明瞭。无论发生什么事,他们都会保持坚定而如如不动。

  [注释]
  ①恶魔(Mara):音译为魔罗,意译为杀者、夺命、能夺、能夺命者、障碍或恶魔。一切烦恼、疑惑、迷恋等能扰乱众生者,均称为「魔」。
  ②禅林于纠正僧众坐禅时之怠惰、瞌睡、姿势不正所用的方法。警策棒为长扁平形木板,大小、形状、重量不一,通常长约四尺二寸,上幅稍宽,约二寸左右,柄部圆形。警策之法,师家先轻打昏沉者右肩,以示预告,后再重打予以警觉。受者合掌谢之,打者则横持警策问讯。
  ③观(vipassana):音译为「毘婆奢那」,意思是「从各种不同的方面照见」。「观」是直接照见究竟法的无常、苦、无我三相,从而获得解脱。
  ④八种世间法是得、失、毁、誉、称、讥、苦、乐;八种解脱道是正见、正思惟、正语、正业、正命、正精进、正念、正定。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心一堂

GMT+8, 2024-11-25 07:25 , Processed in 0.024857 second(s), 17 queries .

Powered by Discuz! X3.5

© 2001-2024 Discuz! Team.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